不像演的

　　岑欣周末回家发现客厅的电视上竟然在放《恋爱不NG》。

　　这节目她自己断断续续看过一遍了，没想到她妈妈竟然也在看。

　　她换鞋走进来发现她妈举着手机对着电视在录视频，于是奇怪地问她：

　　“妈你在干嘛呢？你录电视给谁看呢？”

　　岑欣的妈妈姓归，名玉瑶，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她平素不爱看电视，有空都是在备课亦或是看书。但是今天竟然破天荒打开了家里宛若装饰的电视机，还在看一档最近爆火的恋爱综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她妈妈终于晓得劳逸结合了？

　　不对，她妈妈不仅看了，现在还在拿手机录视频，这就不像了。

　　这可太奇怪了，怪到岑欣一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岑欣仔细观察她妈妈的表情。

　　归玉瑶的表情极严肃，不像在看恋综，更像是在看什么卷宗。她一边用手机录视频，一边死死盯着屏幕里的画面。

　　不，准确地说，是死死盯着画面里的青柚看。

　　她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惊异和不确定。

　　她看得很认真，连女儿的话都没听到。

　　岑欣被她妈妈的模样唬住，站在客厅里也转头去看电视上的画面。

　　电视上播的是双人约会那期，西山带青柚去动物园玩儿，还买了可爱的趴趴熊发夹给他别在头发上。

　　舒宥正对着跟拍的镜头臭美显摆自己的新发夹，还顺势摆了几个pose。

　　岑欣看得不自觉翘起嘴角，被这小男生可爱到。她转头看亲妈，却见归玉瑶表情更加凝重。

　　“妈你到底怎么了？你在拍什么呢？”

　　归玉瑶先点了一下手机上的停止键，抬头看她却是答非所问：

　　“这个节目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啊，咋了？”

　　“这个男孩子，就是头上戴发夹的男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你说青柚啊？”

　　“qingyou？哪两个字？”

　　“就是青色的青，柚子的柚，就是那个水果，青柚。”

　　归玉瑶皱了一下眉头。

　　“这听起来不像是真名？”

　　“对啊，是艺名。他旁边这个在和他谈恋爱的男的叫西山，也是艺名。”

　　“那你知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他今年多大了？”

　　岑欣心里愈发觉得她妈妈今天古怪，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想了一下摇摇头：

　　“不知道诶，好像没听人说过他真名叫什么。不过他今年好像是十九还是二十了，我查一下。”

　　岑欣用手机搜了一下，归玉瑶很关心地探头一起看她的手机屏幕。

　　“哦，再过几个月才正式满二十，现在才十九。”

　　归玉瑶那脸色一下就不好看起来，她握着手机盯着电视不做声，但岑欣还是能看出来她妈妈此刻心里很不平静。

　　“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对一个网红感兴趣了？”

　　归玉瑶听到了，下意识问她：

　　“你说这个男孩子是网红？”

　　“对啊，本来是个小网红，因为上了这个节目现在爆火了，变大网红了。”

　　归玉瑶又皱了一下眉头，问她：

　　“他不是才十九岁吗？他不读书的吗？”

　　“哦，是啊，好像是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

　　归玉瑶追问，声音都严厉起来：

　　“不读书？为什么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他家里人呢？不管他吗？还是他自己不想读？”

　　岑欣有点被她妈妈的态度吓到，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突然这么激动，但还是实话说：

　　“不是吧，好像是家庭原因才没读了，不是不想读。我之前网上刷到过，好像是之前很穷，没钱读书就出来混社会，签了mcn当主播也是为了攒学费。”

　　岑欣说完怕是自己记错，用手机搜了一下关键词，找到一段录播点开给她妈妈看。

　　录播是青柚的一次单人直播，背景似乎还是原来的公司集体宿舍。他一边画画一边和弹幕闲聊，有网友问他为什么当了主播，他说：

　　“这个啊，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因为穷，太穷了，穷得要喝西北风了。当主播这边包吃包住还能赚钱，我就来了。”

　　弹幕笑了一会儿，继续问他：听起来怪可怜的，你家里人不管你吗？

　　“我没有家里人的，自给自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网友：啊？那你赚钱是为了？

　　“为了攒学费咯，等我赚够钱就去读书啦。”

　　视频就播到这里，岑欣抬头就看她妈妈一副出神的表情。

　　归玉瑶眼神重新落在电视上，看着电视里的男孩儿小声自言自语：

　　“这么巧……没有家里人……难道真的是……”

　　岑欣没听清，顺着看过去，瞬间被电视里搞怪的青柚逗得噗嗤笑了一声。

　　这个动物园每个区都有一家文创小店。电视里的舒宥头上戴了一个长颈鹿发箍，正甩着头扭着脖子模仿前面看到的长颈鹿打架，用发箍上的长颈鹿的鹿角猛怼旁边西山的脖子。

　　模样又欠又搞笑，不怪岑欣看一次笑一次。

　　归玉瑶被女儿的笑声拉回了神，她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问岑欣要来了青柚的账号。

　　岑欣还是不知道她妈妈到底是怎么了，问她也不说。等电视里播到下一组，归玉瑶就自顾自站起来回了卧室，留岑欣一个人坐在客厅继续看电视。

　　岑欣本来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她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她妈妈这么失态是因为什么事就忍不住心里一突。

　　她低头看手机上的青柚直播账号界面，青柚的头像是他头顶小红的自拍。

　　她放大头像细看，青柚是典型的男生女相，如果留个长头发……

　　这念头恍若惊雷当头劈下，岑欣愣住了。

　　手机从手心滑落，她背后汗毛倒竖。

　　怎么会之前都没发现？明明第一眼就觉得亲切眼熟，怎么会认不出？怎么会现在才想到？

　　岑欣坐在沙发上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怪不得她妈妈是这个反应，怪不得啊……

　　归玉瑶一夜未眠，她熬夜看完了所有和青柚相关的视频和照片，然后给青柚账号简介显示的邮箱发去一封邮件。

　　青柚长得很像她妹妹归玉琼年轻时候的模样，年纪也同她们在找的人相仿。归玉瑶仅凭照片和视频无法完全确定，心里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归玉琼十五年前丢了儿子，那个年代没有联网、没有天眼，孩子丢了就再找不见踪影，但她们全家找了十五年仍未放弃希望。

　　虽然青柚的出生日期和归玉琼的儿子有出入，但是谁知道网上这些艺人的个人信息是否作假了呢？

　　归玉瑶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她要等联系上青柚，确定了他的身份再决定要不要同妹妹讲。

　　归玉琼虽然坚强，但是这十五年寻子杳无音信，归玉瑶不想妹妹徒增希望又再次失望。

　　她昨夜见岑欣丢了魂似的恍惚，特意叮嘱过她不要声张。

　　岑欣知道轻重，点头保证不会对人提起。

　　/

　　青柚的工作邮箱都是泡泡打理，因为最近找上门的工作很多，泡泡查看邮箱查看得很勤快。

　　归玉瑶的邮件在早晨七点十五分发送成功，八点的时候就被泡泡看到了。

　　泡泡看完了邮件内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心惊肉跳，不敢隐瞒，马上把邮件截图发给了舒宥。

　　她担心舒宥犯懒不看手机消息，又觉得这事情重大应该当面聊，半点坐不住了，马上收拾电脑和文件坐车去公寓。

　　因为摸不准这事情的底，她去公寓的路上一直在纠结，最终没有先向燕姐汇报。

　　到达公寓的时候果然舒宥这个赖床大王还没起。谭峥从浴室出来见泡泡表情严肃，敏锐地意识到可能是又出了什么事。

　　“泡泡姐你怎么了？”

　　谭峥问完下意识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压低声音问她：

　　“又发生什么事了？”

　　泡泡欲言又止，不知道这个事情该不该同他说。

　　她思考了一下，谭峥对于舒宥来说应该是当前最重要的人，这种事情应该没必要避讳他。

　　于是她放低音量和谭峥说明来意：

　　“我今天早上看柚柚工作邮箱的时候收到一封邮件。”

　　谭峥看她表情严肃，又听她说到舒宥，下意识跟着坐下来认真听她说下去。

　　“发件人是个叫归玉瑶的人，她说她妹妹的儿子十五年前在滨海市邕宁区走丢，至今没有找到。她讲她是无意间在手机上看到了她关注的一个新闻号推送的消息，在那篇新闻稿的封面图上看到了柚子的照片觉得眼熟，又找到了柚子的账号和视频再三确认，觉得柚子和她妹妹长得有七分相似，猜测柚子可能是她们家走丢的孩子。”

　　泡泡把电脑打开，直接把邮件展示给谭峥看。

　　“她可能怕我们不信，还附上了好几张她妹妹年轻时候的照片。我看过了，她妹妹真的和柚子长得很像，也是圆眼睛，也有两个酒窝。我感觉她说话还是往保守了说，你看她妹妹这张十八岁时候的照片，岂止是七分像，如果柚子留长头发，我觉得能有九成像。”

　　“还有这张，你看她怀里的小孩儿，我看完第一个念头就是柚子小时候原来长这样，我都没有怀疑过会不会不是他……”

　　谭峥心跳速度极快，手心冒汗，眼睛直勾勾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瞧着很有年代感，但是人脸依然清晰。

　　照片上的女人一双大圆眼，大平行双眼皮宽度适中，显得双目明亮有神，她笑起来时脸颊上两个酒窝深陷。

　　她穿一件红外套，怀里抱着一个大概两三岁的孩子，那小孩儿漂亮得看不出性别，穿红色的袄子蓝色的背带裤，脚上还穿着一双时髦的童鞋，正看着镜头笑。

　　一大一小，笑容如出一辙，五官也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似的。

　　谭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冲，冲得他眼前短暂的模糊一片。

　　回神后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是他。

　　他和舒宥朝夕相处，他看了无数遍的眼睛，他吻过无数次的酒窝，不会认错的。

　　舒宥的家人……找来了。

　　谭峥心情复杂，先喜后忧，他站起来在客厅徘徊了一圈，无意识走到卧室门口往里望，发现床上本该在赖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正垂着头看着手机发怔。

　　舒宥察觉到卧室门口的人，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表情都是呆呆的。

　　谭峥心里一酸，快步走过去单膝跪在床沿俯身去拥抱床上呆坐的人。

　　舒宥下意识把脸颊贴在谭峥的肩膀上回抱住他，把自己牢牢贴在谭峥怀里。

　　谭峥的怀抱一如既往让他觉得安全。

　　舒宥被他哥抱紧了，一颗飘忽不定的心才安稳落回胸膛里。

　　谭峥轻轻拍抚舒宥的后背，像哄小宝贝那样。舒宥揪紧了谭峥的睡衣，额头紧贴着谭峥脖颈的肌肤，隔了一会儿才喃喃道：

　　“哥……我家里人来找我了？我不是在做梦？”

　　“嗯，不是在做梦。”

　　舒宥一个激灵，抬头问他：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啊？给她打个电话？还是飞过去见一面？”

　　谭峥摸摸舒宥的背，劝这个急性子冷静一点。

　　“不急，你先起来刷牙洗脸。我们先吃早饭好吗？泡泡姐姐也来了，等你吃饱了我们再一起商量。”

　　舒宥回了神，点头同意。

　　“哦对，我还没起床呢。”

　　“嗯，先起床吧。”

　　谭峥说完想松开他，但是他一动才发现嘴上说自己要起床的人还牢牢扒着他不松手。

　　不仅不松手，还收紧了手臂努力贴上来。

　　谭峥晃晃他，舒宥打定主意要耍赖，被谭峥晃悠还配合着摇头晃脑起来。

　　谭峥心里松了口气，又忍不住一声叹息，被舒宥缠得无奈，重新把他抱住了。

　　他忍着笑亲亲舒宥的耳朵，说：

　　“看来是没事，都有心情和我耍无赖了。舒小宥我看你应该改名叫舒小猴，天天往我身上挂。”

　　舒宥蹭蹭他的肩膀，理直气壮地说：

　　“谁叫你是西山大大嘛，猴子在山上不就是这样的～还有，明明小红就经常这样，你不许说我！”

　　舒宥说着把两条腿也盘上来了，把自己固定在谭峥怀里。

　　“快点，抱我去浴室洗脸，我肚子饿了。”

　　谭峥刚心疼完人现在又手痒起来。

　　最后还是他心软，兜着舒宥的屁股把他从床上抱起来。

　　谭峥抱着他走到卧室门边的时候又提醒了一次：

　　“泡泡姐在客厅，你确定你不下来自己走，要我抱你出去？”

　　舒宥脸皮很厚，收紧了四肢表达自己耍赖皮的决心，怕自己掉下去还勾着谭峥的腰想往上爬一爬。

　　谭峥拗不过他，手臂用力把他往上颠了一下抱稳了，走出卧室快步往浴室方向走，眼睛都没敢往沙发方向瞥一下。

　　泡泡本来还担心舒宥会不会情绪不好，结果抬头就看这个没皮没脸没羞没躁的被谭峥从卧室抱出来。

　　被抱的心情愉悦还要抬手和客厅沙发上的泡泡打招呼：

　　“泡泡姐姐早呀～”

　　抱人的那个反而目不斜视，羞窘得耳朵都红了。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乐了，笑着指指舒宥：

　　“你呀，柚子你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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