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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人孤独
晚上袁执给父母发了消息,就说今晚不回来了,袁执父母也自然由着他去了。
回到希岸那间总是显得有些空旷清冷的家,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仿佛也将外面世界的寒冷和过往的阴霾隔绝开来。屋内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勾勒出家具安静的轮廓,也映照着两个少年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略显疲惫的神情。
袁执没有松开一直紧握着希岸的手,他低头看着希岸依旧苍白的脸,轻声问:“累了吗?要不要先去洗个热水澡?身上都是江边的寒气。”
希岸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这份体贴。他转身想往浴室走,脚步却有些虚浮。袁执立刻察觉到了,他轻轻扶住希岸的手臂,语气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我帮你拿换洗衣服?”
希岸抬眼看他,眼神复杂,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袁执像是接到了什么神圣的任务,立刻熟门熟路地走向希岸的卧室。他不是第一次来,但这一次,心情截然不同。他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衣服不多,他小心翼翼地选了一套看起来最柔软的纯棉家居服。
当他抱着衣服回到客厅时,希岸还站在原地,灯光下,他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脆弱。袁执把衣服递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嘱:“水温调热一点,好好暖暖身子。我……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
他怕希岸还需要独处,又怕他一个人待在封闭空间里会胡思乱想。
希岸接过衣服,指尖无意间擦过袁执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希岸垂下眼睫,低声说:“……知道了。”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袁执并没有真的闲着,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和他想象的差不多,食材简单,甚至有些空旷。他找到了一些米,决定煮点热粥。他记得希岸没吃晚饭,又经历了那样情绪的大起大落,胃里一定不舒服。
他在厨房里忙碌着,听着浴室的水声,心里奇异地感到一种平静的满足。他能为自己珍视的人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煮一锅简单的粥,也让他觉得踏实。
当希岸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从浴室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在厨房暖光下忙碌的高大背影,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属于米粥的朴实温暖的香气。他愣在了原地。
袁执恰好转过身,看到他出来,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带着点邀功似的语气:“洗好了?我煮了粥,很快就能吃。你……你先坐会儿。”
希岸沉默地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袁执在厨房和餐桌之间来回,盛粥,摆好勺子,动作算不上特别熟练,却充满了笨拙的认真。
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粥放在了希岸面前。
“可能没什么味道,但我看了,家里好像没什么别的……”袁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先喝点暖暖胃,明天……明天我去买好吃的给你做!”
希岸看着眼前这碗最简单的白粥,又抬头看看袁执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带着期待神情的脸,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温热的、软糯的米粥顺着食道滑下,仿佛一直暖到了心里最冰冷的角落。
“……好吃。”他低声说,声音还有些沙哑。
袁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夸奖,开心地坐在他对面,自己也盛了一碗,呼噜呼噜地喝起来,一边喝一边说:“你喜欢就好!以后我经常给你做!”
“你会做饭?”希岸问到。
“会啊,我妈小时候就教我做饭,他说男人要是不会做饭,以后肯定讨不到媳妇儿。”袁执说完去看希岸的表情。
希岸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袁执觉得自己的心跳跳的有些不太正常。
吃完简单的“宵夜”,收拾好碗筷,夜已经深了。
两人站在客厅里,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的凝滞和紧张。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感的巨大波动后,是身心俱疲,但也有一种全新的、紧密的联系在无声地滋生。
“那个……你晚上还睡得着吗?要不我……”袁执率先开口,指了指客厅里那张看起来并不宽敞的沙发。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希岸。
希岸看了看他高大的身形,又看了看那张短小的沙发,抿了抿唇,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袁执耳中:
“床……够大。”
袁执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向希岸,对方却已经别开了视线,耳根在暖黄的灯光下透出淡淡的粉色。
“……好。”袁执压下心头的悸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再次躺在希岸那张干净、带着淡淡冷冽香气的床上,两人之间隔着一点微妙的距离。房间里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光线朦胧。
他们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袁执小心翼翼地,在被子底下,摸索着找到了希岸的手,轻轻握住。希岸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反而慢慢地,放松下来,甚至极其细微地,回握了一下。
这个无声的回应,让袁执的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
“希岸。”他轻声唤道。
“嗯。”
“你以后想做什么啊?你琴拉的那么好,肯定能取得很好的成就吧。你会继续拉琴吗?”
“嗯,姑姑希望我能一直走这条路。”
“那你自己呢,你喜欢吗?”袁执问道。
希岸想了一下:“喜欢,是小提琴和姑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肯定会喜欢的。”
袁执似乎是偷偷松了口气,他害怕希岸不是自愿的,害怕他是被姑姑的执念控制了,但是又转念一想,一个人要是对这件事情不喜欢的,又怎么会全心全意的去做到最好,就像他,他要是不喜欢排球,怎么可能会数年如一日的训练。
“那你呢?”希岸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袁执呼吸一顿,喉结滚动:“我啊?”
“我肯定是想努力进省队,然后去参加更多的比赛,尽可能拿最好的成绩成为主力,然后入选国家队,最后能够站在奥运会的赛场上,为国争光!”
希岸听着兴致昂扬的说法,轻笑:“嗯,你一定可以的。”
“嗨,我就是说说。”突然被希岸夸,袁执有些不太好意思。
“袁执,不用妄自菲薄,你很厉害的。”
“谢谢。”
“袁执。”
“嗯?”
“晚安。”
“……晚安,小王子。”
不知又过了多久,袁执在迷迷糊糊即将入睡之际,感觉到身边的希岸似乎动了一下,然后,一个温热的身躯带着些许迟疑,轻轻地、试探性地靠了过来,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胛骨处。
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安心栖息下来的小兽。
袁执在睡梦中本能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那只一直握着的手收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臂也自然地环了过去,形成了一个保护性的、温暖的怀抱。
这一夜,希岸没有再被噩梦惊醒。
而袁执,怀抱着他失而复得的、愿意对他展露脆弱的小王子,睡得无比沉稳。
窗外,夜色温柔,星光渐隐。
今夜,无人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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