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信息素

　　初冬的一个傍晚，蔺鄅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接起来后，是他母亲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声音。

　　"小鄅…下周六是你爸爸六十岁生日，家里…想办个简单的家宴。你…你能回来一趟吗？"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盼，还有一丝紧张。

　　蔺鄅沉默了片刻。自从上次父亲送来那幅画后，父子间那道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但距离真正的和解，还隔着千山万水。他下意识地想拒绝，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依然清晰。

　　"就吃顿饭，没别人，就我和你爸，还有你几个姑姑。"母亲急忙补充，"你爸爸他…最近血压有点高，医生让他多休息，别动气…" 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蔺鄅握着手机，目光落在客厅墙上那幅《归途》上。画中自己那放松的侧影，和父亲送来这份礼物时那笨拙的沉默，交织在一起。他想起虞祏说过的话："他看到了。" 看到了他的选择，看到了虞祏的好，或许…也看到了他自己的固执带来的疏离。

　　"…我知道了。"蔺鄅最终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我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正在给元宝梳毛的虞祏。

　　虞祏放下梳子，元宝不满地"喵"了一声，跑开了。他走到蔺鄅身边，轻声问："你想去吗？"

　　蔺鄅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不知道。没什么意义，大概率还是不欢而散。"

　　"但那是你爸爸的六十岁生日。"虞祏握住他的手，"而且，妈妈听起来很希望你去。如果…如果你心里其实也并不想关系一直这么僵着，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哪怕只是坐下来，安静地吃顿饭。"

　　他看着蔺鄅的眼睛，语气温柔而坚定："我陪你一起去。"

　　蔺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知道那种场合对虞祏来说可能并不轻松。

　　"不用担心我，"虞祏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笑了笑，"我们现在很好，很强大，不是吗？没什么好怕的。而且，我也想…正式地，以你伴侣的身份，去见见你的家人。"

　　最终，蔺鄅被虞祏的勇气和支持打动。他回复了母亲，表示会和虞祏一起回去。

　　周六晚上，蔺鄅和虞祏提着准备好的礼物和蛋糕，再次踏进了那座久违的别墅。气氛比想象中要缓和一些。蔺正宏坐在主位上，看到他们进来，目光在虞祏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像以前那样冷着脸。母亲则明显很高兴，拉着虞祏的手问长问短。

　　席间，大部分时间是母亲和几位姑姑在说话，问及蔺鄅的工作和虞祏的设计，语气都带着客气，甚至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蔺正宏一直很沉默，只是偶尔在母亲提到他时，才"嗯"一声。

　　直到切蛋糕的时候，蔺正宏才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对着蔺鄅说的："你那个…AI的项目，做得不错。"

　　很简短的一句话，甚至算不上夸奖，更像是一个陈述。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是蔺正宏第一次，在家庭场合，正面提及并肯定蔺鄅脱离家族后的事业。

　　蔺鄅也怔了怔，随即平静地回答："还在摸索阶段。"

　　蔺正宏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慢慢吃着蛋糕。

　　这顿生日宴，没有热烈的亲情，没有冰释前嫌的戏剧性场面，但那种剑拔弩张的对抗感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生疏、却不再充满敌意的平静。

　　离开的时候，母亲送他们到门口，眼里含着泪光，反复说着"路上小心"、"常回来看看"。蔺正宏站在客厅里，没有出来，但虞祏回头时，似乎看到那个威严的身影，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回家的车上，两人都很沉默。许久，蔺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老了。"

　　虞祏握住他的手："嗯。"

　　"这样…或许就够了。"蔺鄅看着窗外流逝的灯火，轻声说。不指望回到从前，但至少，不必再视彼此为仇寇。那条名为"归途"的路，虽然漫长，但似乎终于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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