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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堆
“你醒了，来，吃点东西吧。”
叶初婉揉了揉眼，面前递过来几个大小不一的果子，伸手接过，声音清冷带着几分沙哑。
“谢谢。”
安艺挨着她靠着坐下，身前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点点星火。
深林的黎明带着冷意，青灰色的天光从树冠的缝隙里渗进来，把雾染成淡淡的蓝色。
枯草上凝着的露珠泛着细碎的微光，偶尔有早起的虫鸣，刚冒头就被潮湿的空气捂灭，整个林子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晨光漫过枝叶的轻响。
她慢慢地咬着果子，甜腻的果汁带着点酸涩感。
“衣服已经干了，等会赶紧换上吧，这林子早上还是有点凉的，别着凉了。”
“嗯。”
……
两人换好衣服，继续前进。
晨雾还没散透，林间的青灰天光随着树木渐疏，慢慢亮得真切起来。
脚下的腐叶被越来越多的碎石取代，棱角硌得靴底发疼，原本隐约的小径彻底隐没在乱石堆里，每一步都要先试探着稳住重心，裤脚被石缝里的枯草勾住，又被露水浸得发沉。
两人的呼吸都渐渐粗重。
安艺走在前面，脚步放得极缓，身后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额头上粘着碎发。
叶初婉的体力渐渐不支，嘴中喘着气，指尖攥着衣摆的力道越来越紧，指节渐渐泛白。
前方的乱石地陡然下沉，一道半人高的土坎横在眼前，坎下是相对平缓些的泥地，却也被晨露润得发滑，镶嵌着碎石块，在日光下发出暖光。
安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叶初婉一眼，目光扫过她汗湿的额发和发颤的小腿，没多言语，俯身撑着坎沿，利落一跃，稳稳落在下方，膝盖磕在泥地里，她眉头微皱，轻嘶一声，随即站起身，转身看着叶初婉。
“放心，我会接住你的。”
她的声音被晨风吹得轻了些，却带着笃定的稳，掌心向上摊开，目光牢牢锁着叶初婉。
叶初婉看着深坎，咬了咬下唇，往后退了半步，深吸一口气，借着惯性往前一跃。
身体腾空的瞬间，失重感顺着脊椎窜上来，她下意识地闭紧了眼。
下一瞬，预想中的冲撞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先轻轻托住了她的腰，待她站稳身后又迅速松开。
安艺刻意保持着距离，双手虚虚悬在叶初婉身侧，是标准的绅士手。
可惯性还是带着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安艺的脚跟重重抵在湿润的泥土里，陷下去一小截，才稳住身形。
叶初婉由于从上空跳下，重心不稳，整个人倾身向前，直直靠在了安艺的胸前，鼻尖蹭到她带着晨霜凉意的外套，还能闻到布料上混着的草木气息。
高处跳下的恐惧还没散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去，紧紧地环住了安艺的腰，脸颊埋在她的衣襟上，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安艺的身体僵了一下，原本悬在身侧的手顿在半空，终究没再动，只是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她发顶，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没事吧？”
叶初婉回过神来，赶忙松开眼前的人，压下心头未散的悸动，耳朵微红，低着头喃喃道。
“没事，走吧。”
话音落，叶初婉率先抬步向前走去。
刚踩在第一块平整些的泥地上，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根细针猛地扎进骨缝里。
她身形一歪，下意识踉跄着扶住身旁的一块碎石，脚步陡然慢了下来，眉头轻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低低“嘶”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还是被安艺精准捕捉，她松开碎石，强撑着继续向前走。
安艺原本正低头拍着膝盖上的泥土，听见声响，动作猛地一顿，立刻抬眼望过来，眼中带着担忧和心疼。
她快步上前，却没敢贸然碰她，只是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叶初婉微微发颤的脚踝上，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初婉咬了咬下唇，试着轻轻动了动脚踝，刺痛感又加剧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避开安艺过于灼热的目光，语气尽量放得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没事，应该是刚刚跳下来的时候，有点崴到脚了，过一会就好了。”
安艺听闻，眉头皱得更紧，蹲下身，视线与她的脚踝平齐，伸手想碰，又怕弄疼她，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拨开她裤脚的布料，看到脚踝处已经泛起淡淡的青肿。
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赶路，本就已经过于疲劳，加上刚才从石堆上跳下，脚裸处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安艺紧握着拳头，她有点自责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她的不适，又有点气愤，气愤她不舒服宁愿自己硬抗着，也不肯和她说，但最多的还是对叶初婉的心疼。
“都肿了还说没事。”
安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随即站起身，微微弯腰，后背朝着她，声音放得温和又坚定：“上来，我背你走。”
叶初婉看着安艺微弓着腰，鼻头一酸，久久才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安艺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语气重了几分。
“别逞强，你脚裸已经肿了，你这样只会越来越严重的。”
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脸上没有血色，眼角微微泛着红，终还是心软，放低声音。
“乖，听话点，我背你。”
叶初婉轻轻地点头，随后身体微微前倾，靠在安艺背后。
安艺往上抬了抬，她的脚离开地面。
感受着她后背的温暖，心中的苦闷淡了几分，脚上的疼痛弱了一点。
安艺低着头，绕开地上的石块，步伐稳重。
她侧过脸，轻笑出声。
“我看你长得挺瘦的，没想到还有点沉。”
叶初婉重重一拳捶在安艺肩头，撇过头。
“自己不行就别怪别人。”
安艺拖长语音，慢悠悠道：“行，大小姐，今天你就躺好吧，剩下的交给我了。”
她加快步伐，向未知的前方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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