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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切片
曲临阳带曲襄襄去吃了一家非常好吃的小笼包,曲襄襄一边咬包子一边抱怨:“哥,爸为什么这么虚伪呢?他和所有人说他有多爱我,他说他爱女儿,其实他还是看不上女儿。让儿子付了医药费不说心里愧疚,还夸赞是自己儿子生的好。我们长这么大,他有用心教养过半点吗,没被荼毒就不错了。”
曲临阳用勺子搅动曲襄襄的紫菜蛋花汤散热:“他说自己爱女儿,也只是给自己装面子而已,显示他有多么进步,多么不重男轻女,其实他是最封建落后的人。你别太在意他说的话,全当放屁。”
曲襄襄点点头。
“我等会儿店里还有点事,要再回去一趟,医生估计有话交代,老爸在那我不放心,还是你去吧,等我下班了来接你。”
“从学校赶回来,辛苦了。”曲临阳伸手,把曲襄襄差点掉进汤里的一缕头发撩起来,“手术之前不用陪床,术后还是得你留下照顾方便,老爸我是真不放心。”
曲襄襄点头:“应该的。”
曲临阳大概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手机一直亮个不停,他和曲襄襄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回信息。
“哥,”曲襄襄声音优点纠结,“我现在在兼职,前段时间参加比赛也拿了奖金,手上有余钱……”
“所以呢?”曲临阳十指翻飞,仍旧埋头手机。
“你要是钱不够的话,我这边也有……”
曲临阳“梆”拿筷子敲了曲襄襄的头,力道不轻,疼得曲襄襄龇牙咧嘴。
“你干嘛!”
“别天天听老妈吓唬你,老爸虽然不挣钱,咱们家也不至于揭不开锅。又有医保,报销完花不了多少钱,你别跟着乱操心。”
“那你将来不还得攒钱娶媳妇吗?老爸又不会给你拿彩礼,你肯定也要再买一套房,总不能将来嫂子嫁过来全家人挤一个两居室,老爸又不是好相处的……”曲襄襄认真给哥哥分析,越说越觉得人生没希望。
曲临阳打断曲襄襄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上那点钱是怎么扣扣缩缩攒出来的,我难道是那种为了娶媳妇不惜让妹妹妈妈吃糠咽菜的人吗?你想兼职可以,我不反对,咱们小地方人就是得多见世面,但别忘了你是个学生,学习别落下,别为了省点打车钱累的学不动习,那就本末倒置了。”
曲襄襄被紫菜蛋花汤的氤氲雾气模糊了双眼,义正言辞保证:“哥,你放心,将来我和别人说是你供我上的大学,不是老爸。反正他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有一半是从你这要的。”
曲临阳笑着又磕了一下曲襄襄的头,力道轻轻的:“别胡思乱想了,我先走了,你吃完自己回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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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院,医生果然有话交代,曲襄襄怕涉及手术费用曲德志捣乱,把他打发回家了。到医生办公室,医生把胶片拿给曲襄襄看,在让曲襄襄倍感陌生的图像上指指点点:“根据这个肿瘤的大小程度,我们推测它很有可能是恶性,也就是肾癌。”
原谅曲襄襄医学知识匮乏,在此刻才知道恶性肿瘤就是癌。听到癌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手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妈妈才不到五十岁,怎么就得癌了呢,妈妈她还没有享过福……
“患者家属,您别着急。癌也分早期晚期,只要癌细胞没扩散就还好说,现代医学很发达,及时发现及时治疗……”
曲襄襄被医生的话唤回理智,点头称是。
医生又继续道:“喊您来就是想讨论一下治疗方案的事,目前肿瘤在左侧肾脏,一种方法是摘除整个左肾,这样手术比较简单,费用也比较低。另一种是只切肿瘤再缝合,这样手术难度比较大,费用高,也容易复发,唯一的好处就是保留部分肾脏和肾功能。”
曲襄襄无法在此刻给出决定:“等我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好,想好了咱们就尽快手术不拖延。”
“那是否要告诉病人实话呢?”医生忽然想起来又问曲襄襄。
曲襄襄想了想:“我们自己找机会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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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襄襄回了病房,下火车到现在好几个小时了,终于有时间和妈妈说话。曲襄襄扑进妈妈怀里撒娇,与在医生办公室面色凝重的模样判若两人。
“妈妈,你想不想我?”
曲襄襄并不是一个喜欢和父母分享生活日常的人,导致她和妈妈见面只能说些想不想这种话,却没有一个话题可以聊。
同房间的病友笑道:“你女儿真可爱,像个小宝宝和你亲。”
余美玉慈爱地抚摸曲襄襄毛茸茸的头顶:“不是的,我家襄儿最稳重了,天天跟个小大人一样。”
病房里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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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襄襄和哥哥商量,定下全切的手术方案,降低复发的风险。
“要不别和妈妈说是良性还是恶性了,就说是需要切个肾,她不懂这些事,说的越多她越害怕。”
曲临阳认可:“我也这样觉得,妈最听话了,多说反而容易多想,咱们在她面前表现的没事一点就可以。你也是,别太担心。”
手术很快被安排上,站在手术室门口的曲襄襄明明告诉过自己没事,还是紧张到像被勒住嗓子眼,心怦怦的要跳出来。
曲襄襄在手术室外的空地席地而坐,有家属等候区,可她没心情过去。
忽然一声嘹亮婴儿啼哭,医生推着一辆小车出来,车上一个一个小婴孩被柔软布料裹着。一群人围过去欢喜笑着:“还真是个女孩。”
奶奶逗着怀里五六岁的孙子:“真是个妹妹呢,宝宝猜对了,妈妈一会儿就出来啊。”
曲德志骑电动车过来的路上轮胎被扎破,修车耽搁了一会儿。赶到时,曲襄襄和曲临阳兄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决定不告诉父亲止疼泵的事。
做手术之前,医生把曲襄襄和哥哥喊进去,问需不需要给病人用止疼泵,一千多需要自费。兄妹俩一致认为少受点罪是点。
手术进行了三个半小时,结束的时候医生喊三位家属过去,肿瘤足足有大半个肾脏大。
“肿瘤包膜很完整,扩散可能性不大。下周取化验结果。”
听医生这样说,曲襄襄的心才放下来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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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床的第一晚,曲襄襄几乎一夜未睡。定了闹钟每十五分钟检查一下妈妈,这一瓶点滴是不是快打完了,排气瓶有没有鼓胀,尿袋有没有满,脸上有没有出汗,医生叮嘱全麻后不能睡太死,偶尔喊一喊……
晚上睡在勉强够翻身的折叠小床上。睡前又想起给妈妈接尿袋,她起身,小床吱吱呀呀像是下一秒就要塌了。
曲襄襄去厕所拿了接尿量杯放在尿袋下面,对准孔眼按下蓝色按钮,淅淅沥沥的滴水声立刻响起,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接完尿再按一次蓝色按钮,尿袋重新封闭
曲襄襄把尿拿到卫生间倒掉,洗涮量杯,然后酒精消毒手部,洗漱睡觉。她像这暗夜里的精灵,一个人忙碌着。
照顾妈妈的间隙曲襄襄也没有浪费,这学期快要结束,又要期末考试。她在病房里打着台灯,又用窗帘隔住光亮,为自己撑起一片小小天地复习专业课,还不忘把帘子掀开一个小角随时观察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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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止疼泵,余美玉并没有感受到夸张的痛苦。过了观察期,肠胃功能恢复,余美玉开始进食。
曲襄襄给她喂小米粥,从术前十二小时禁食开始,余美玉饿了将近两天,吞咽的动作有些急促,等不急小米一颗颗流进嘴里,就用力去吸。
曲襄襄酸了眼眶,在心底许愿,我的妈妈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曲襄襄昨天晚上记得给妈妈点早饭,忘记给自己点,上午十点饿的有点没力气,想下楼买包子可病床又离不开人。想点外卖,起步十块,又觉得再忍忍到中午就能省十几块。
中午是曲德志送饭,他引以为傲的厨艺终于被迫展示,决定要露一手好好给妻女补一补,做了红烧排骨、油焖大虾,又炒了个辣椒炒鸡蛋荤素搭配。
结婚之前母亲伺候,结婚之后老婆伺候,曲德志虽然对油盐酱醋有天赋,却不太会收拾锅碗瓢盆,一上午叮铃桄榔,将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剩菜烂叶在灶台上堆满,忙到下午一点才把饭送到医院。
曲襄襄已经饿得头晕眼花,没有力气学习,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一点,她开始后悔应该在十点想点外卖的时候就点上。每一步都不曾随心所欲,每一步都后悔自责。
看着这些油腻腻的菜毫无食欲,用辣椒炒鸡蛋拌着米饭吃了几口。心里庆幸还好妈妈的饭是从医院定,不然今天中午这一顿,没有一个她能吃的。
吃完午饭,曲襄襄让曲德志先别走,她下楼去买一袋切片面包。
电梯里,曲襄襄搂着面包切片有一种踏实感。饿了垫一口,不会再出现今天的情况,十块钱的面包能吃好几天,也不至于太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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