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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命
她下意识地再次深呼吸,试图分辨这顶楼甲板上的空气是否真的与之前不同。
除了香槟、香水、食物与海风混合的复杂气味,似乎并无异样。
但那句“在特定的人身边”的暗示,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向了徐七千的方向。
她抬眸,穿过晃动的人影,看向林翊尘和徐七千。
林翊尘似乎察觉到了她长久的注视,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他微微挑眉,用眼神传递出询问。
秦澈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目光却沉静地在他和徐七千之间扫了一下。
林翊尘立刻领会,不动声色地调整了站姿,将徐七千更严密地护在自己视野和身侧的可控范围内。
徐七千依旧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对刚刚发生在角落里的那场暗流涌动的对话一无所知。
秦澈端着杯子,步履平稳地走了回去。
“怎么了?”
林翊尘在她走近后,压低声音问道。他敏锐地察觉到秦澈身上那股细微的、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形交锋后的紧绷感。
“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秦澈的声音同样放得很轻,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他叫陈怀远。”
她快速而简洁地将刚才与陈怀远的对话内容,低声告知了林翊尘。
林翊尘的眉头渐渐锁紧,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盯上七千了?”
“不清楚。”秦澈点头。
“但他知道些东西。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七千可能就是那个会‘改变氛围’的‘特定的人’。”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徐七千身上。
少年似乎感受到注视,有些不安地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怯意的、勉强的笑容,指着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我……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不关你的事。”两人异口同声。
林翊尘语气放缓,但眼神里的凝重未减半分。
“只是这船上,看来‘感兴趣’的人不止一波。”
就在这时,派对的气氛似乎达到了一个高潮。
乐队演奏的节奏变得更加明快,更多的人涌入舞池,欢声笑语如同浪潮般拍打着空气。
灯光也更加迷离闪烁,在水晶杯盏和人们佩戴的珠宝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斑。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升腾的喧嚣中,秦澈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不是声音,也不是气味。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密度”变化。
仿佛周围的空气真的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变得粘稠、阻滞,光线似乎也黯淡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吸走了一部分能量。
一种微弱的、类似低频振荡的嗡鸣感,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骨骼和皮肤,隐隐传递过来。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秦澈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她看向林翊尘,从他同样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神中,她知道,他也感觉到了。
那不是错觉!
几乎是同一时间,坐在林翊尘身边的徐七千猛地颤抖了一下,双手猛地捂住了耳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翕动着,发出细微的、压抑的呻吟。
“声音……又来了……”他蜷缩起身体,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有人在哭……在喊……”
林翊尘立刻半蹲下身,一手扶住徐七千的肩膀,低声而急切地问:
“七千!听到什么?从哪里传来的?”
徐七千痛苦地摇着头,手指用力地按着太阳穴,指节发白:
“不知道……到处都是……水里……船底下……好多……好乱……”
秦澈的心脏骤然收紧。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视着整个甲板。
乐队还在演奏,人们仍在欢笑,守夜者依旧沉默地站在岗位。一切看起来毫无异常。
但徐七千的反应,以及她和林翊尘刚才那瞬间的感知,都明确无误地表明,有什么东西,正在这艘船的周围,或者内部,被“唤醒”了。
那无形的、足以改变“氛围”的东西,正随着“海风号”驶向未知的海域,逐渐显现它的存在。
“带他回房间!”
秦澈当机立断。
林翊尘点头,一把将几乎虚脱的徐七千扶起,用身体支撑住他,迅速而低调地朝着电梯口移动。
秦澈紧随其后,在离开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陈怀远刚才消失的方向。
“王哲说的没错,这片大海会呼吸……”
————————————————
清晨的死寂被内部通讯器刺耳的静电噪音打破。
秦澈与林翊尘出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昨晚的那个风声你也听见了吧?”
昨晚那诡异的、如同无数指甲刮擦船壳的“风声”持续了半宿,绝非寻常。
“我想不只是我们……看,那些人……”
早餐时,餐厅气氛压抑。
流言在低语中传播:
顶层甲板有固定栓莫名松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
一个浑身古龙水味的中年富豪——霍华德·詹姆斯,显得格外焦躁,手指不停敲打桌面。
秦澈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端着培根三明治,找一个离他很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船长的广播适时响起,声音干涩,宣布因“异常气流”封闭部分甲板进行“安全检查”。
安抚的言辞反而像点燃了引线。
就在此时,凄厉的警报声划破空气!人群瞬间骚动。
消息很快无法压制:
霍华德·詹姆斯死了。在他的反锁套房里,浑身湿透,指缝塞满闪烁磷光的黑色藻类,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恐慌如病毒般炸开。
“湿透”、“磷光藻”、“密闭空间”——每一个词都指向超自然的恐怖。
人们惊恐地环顾四周,彼此的眼神充满了猜忌。
守夜者成员迅速控制场面,但他们冷峻的面孔只加深了不安。
秦澈和林翊尘退回套房。
徐七千蜷缩在床角,脸色惨白,颤抖不止。
“不是意外。”
林翊尘声音紧绷。
秦澈看向舷窗外看似平静的海面,那诡异的刮风声似乎又隐隐传来。
“它已经上船了。”
她说。
第一块骨牌倒下,恐慌的漩涡开始吞噬一切。
—————————————————
霍华德·詹姆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回自己的套房,重重甩上门,将门链扣死。
那无处不在的刮风声像冰冷的蠕虫钻进他的耳膜。
他背靠门板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袍。
房间里的低温让他牙齿打颤。他冲向酒柜,手指却痉挛得握不住酒瓶。
琥珀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洇开,像凝固的血。
他放弃了,瘫进沙发,试图用深呼吸压制心脏的狂跳。
但吸进肺里的只有带着浓重腥腐味的冰冷空气,仿佛置身于深海巨兽的腹腔。
他猛地睁眼,幻觉消失了,但那种被拖拽的感觉却更加清晰。
他低头,骇然发现自己的拖鞋和睡袍下摆不知何时竟已湿透,正滴滴答答地淌着浑浊的海水,地板上汇聚了一小滩。
“你是谁……你是谁!!?”
“不……不可能……我没有得罪过你!”
他惊恐地想挪动,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固定在沙发上,冰冷刺骨的感觉正从脚踝迅速向上蔓延,缠绕小腿、大腿……
“呃……”
他想呼救,喉咙里却只挤出被扼住的气音。
他瞪大眼睛,看到自己湿透的睡袍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撑起布料的轮廓,那绝不是他的肢体!拼命扭头看向旁边的装饰镜。
镜面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油膜,映出的影像扭曲变形——
他看到自己的脸颊、脖颈皮肤下,有无数细长、黑色的阴影在疯狂游窜,像是某种活着的寄生虫,但并不是。
眼球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视野被一片闪烁的磷光覆盖。
就在这时,套房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
是最后的机会!
他用尽残存的力气,试图抬起一只手,指尖却触碰到一团冰冷滑腻、充满弹性的东西,那东西正从他的衬衫领口下钻出来,带着腐烂鱼虾的恶臭。
他最后的意识,是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正在从内部被缓慢而坚定地压碎,发出“嘎吱”声……
门被秦澈用技术手段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深海淤泥的腥臭和某种甜腻腐化的怪味如同实体般撞了出来。
客厅里,霍华德·詹姆斯以极其怪异的姿势瘫在沙发上。
他全身浮肿发白,皮肤呈现出一种被长时间浸泡后的半透明质感,下面的血管呈现出不祥的墨绿色。
大量的、粘稠发亮的黑色藻类覆盖着他,尤其是脖颈和胸口,那些藻类仿佛具有生命,仍在微微搏动,并散发出幽幽的磷光,将房间映照得如同鬼蜮。
他的头颅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后仰,嘴巴张大到撕裂嘴角,里面塞满了纠缠的、同样闪烁着磷光的黑色絮状物。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眼白部分完全被细密的、蠕动的黑色线虫状物体占据,只有瞳孔还残留着,却已凝固为永恒的惊骇。
他的右手五指扭曲成鸡爪状,深深抠进沙发皮革里,仿佛在抵抗某种无法想象的拖拽力量。
湿透的地毯上,除了海水和藻类,还散布着一些细碎的、类似鱼类鳞片和未知生物组织的粘液块。
“退后!立刻!”
守夜者的厉喝和逼近的脚步惊醒了被眼前地狱景象震慑的两人。
但这一幕已如同最致命的病毒,随着目睹者惊恐的尖叫和那无法掩盖的恶臭,瞬间击穿了“海风号”上所有幸存者的心理防线。
纯粹的、歇斯底里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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