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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崩塌
第35章崩塌
几天后,沈鸥带着庆隆医院的医疗团队以“林奈医生”的身份,来到了这座位于深港老城区的修道院进行义诊。
这座修道院在深港的历史悠久,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常青藤,水池中的天使雕塑也有些泛黄破碎。整个环境气氛宁静而肃穆。
义诊间隙,沈鸥与年迈的院长嬷嬷攀谈时称赞修道院收容了众多无家可归的女性,为她们提供庇护和教育,是真正的善举。
院长嬷嬷的眼神透着看尽世事的通透,她面容慈祥的轻声说:“神爱世人,尤其是那些受苦受难的女子。这里给她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让她们有机会重新开始。”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慈爱的看着在接受义诊治疗的修女和孩子们,阳光洒在人群中,如同跳跃的音符,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笑脸。
沈鸥顺势看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我认识一位叫做的陈雨桐女士,听说她早年也曾在这里得到过帮助?”
院长嬷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她缓缓点头:“雨桐啊……确实是个苦命又坚强的孩子。”
她的话语里带着深深的怜悯,“她年纪很小就被家里人嫁了出去,遇人不淑,丈夫在她怀孕之间就动不动就打她。生下孩子之后,她实在熬不下去了,才逃了出来,浑身是伤地跑到我们这里求救。”
嬷嬷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她继续回忆道:“当初我们收留了她,供她读书。她也很争气,考上了医学院,这么多年,她也经常回修道院探望我们和这里的孩子。”
听了院长嬷嬷的话,沈鸥连忙追问:“那您还记得她家是哪里的吗?还有她家还有什么人吗?”
院长嬷嬷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具体她娘家是哪里,丈夫孩子叫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了。
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再加上当年那场大海啸,她自己也跟家人彻底断联了。”
离开修道院,沈鸥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得到半分纾解。
院长嬷嬷的话只是印证了陈雨桐有一段悲惨的过去,但这与她何时被‘蝮蛇’收买,似乎仍然缺少关键的联系。
调查到这里又进行不下去了,沈鸥气的狠狠地锤击了一下方向盘。
怎么又是那场该死的海啸,每每调查到关键点,线索都被那场多年前的灾难硬生生的截断。
陈雨桐的确切籍贯和过往,在官方渠道这里没办法再查下去了。
沉思片刻,他立即联系了大蟒,动用了对方在灰色地带的人脉关系,试图从民间渠道挖掘关于陈雨桐过去的蛛丝马迹。
几天后,大蟒传给他一条模糊却至关重要的消息:
据说是当年陈雨桐娘家那边的远亲透露,陈雨桐父母早亡后,是被她的哥哥嫂子做主卖掉的。
好像……是卖到深港渔村那边去了。
因为陈雨桐的丈夫经常家暴,陈雨桐于一个雨夜离家出走,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娘家那边也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深港渔村?!
看到消息中的这四个字,沈鸥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不是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吗?
如果这条消息是真的,陈雨桐曾经被卖到过深港渔村,那么她极有可能见过年幼的沈鸥!
后来她又进入了镇安司成为了于海的保育员,很可能一早就猜出他和于海孪生兄弟的关系!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陈雨桐是深港当年或许是唯一的,知道他们是兄弟,又同时还是‘蝮蛇’的人。
这个结论仿佛闪电一般,瞬间劈开了重重迷雾。
陈雨桐的形象,骤然变得更加复杂而诡异起来。
如果她真的是在进入镇安司之前就被收买,那么她那看似无私的关怀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动机?
她对于海那份从小到大的深厚的情感,难道仅仅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精心表演?
可一个人装一年容易,装两年容易,陈雨桐怎么会一连伪装了十几年,她和她背后的‘蝮蛇’到底是图什么?
沈鸥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网的中心,赫然指向那个曾经最不可能的人。
……
“陈雨桐是‘蝮蛇’的人。”
这个结论如同一块沉重的琥珀,轰然砸进了镇安司总长办公室,压得人气都喘不上来。
沈鸥将他对陈雨桐嫌疑的推理,以及从大蟒哥处得来的线索,一层一层清晰地摊开在于海和王家邦的面前。
他的分析不带任何感情偏向,像手持他最擅长手术刀将事实一丝丝的剖开。
每一个逻辑环节都严密得令人窒息,把那些因为于海和王家邦潜意识中排除,忽略的部分钉在了怀疑的中心。
于海的第一反应是荒谬,是在沈鸥预料之中本能地抗拒。
他的脸色比纸还白,毫不迟疑的低吼出来,“不可能!陈姨她……她怎么可能会是‘蝮蛇’的人……”
他一面拎着沈鸥的领子,将人抵在墙上质问,脑海中一面闪过的,是十七年来,他与陈雨桐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是深夜的病榻前,她用手背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时,手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暖;
那是训练场上皮开肉绽之后,她一边埋怨的责备,一边轻手轻脚的为他清理包扎,眼眸中满满的心疼;
那是她一次又一次将工资省下来买了补品,悄悄的塞进了他的柜子,在他青春期长身体时,变着法的给他补充营养;
那是每一次艰难困苦的任务归来,无论什么时候,医务室里总为他亮着的那盏灯。
她会仔细检查他身上是否带伤,嘴里如同母亲般的絮絮叨叨,是对他远离家园的担忧……
这些温暖的记忆是支撑他熬过最艰难岁月的精神支柱,然而在此刻支柱瞬全化成了最锋利的冰锥,根根不落的狠狠地刺向他毫无防备的心脏,痛得他几乎蜷缩了起来。
于海向来稳重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从来不哭的他带着浓重的鼻音。
“可她明明是爱我的啊!”
他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绝望地寻求肯定。
“她明明是整个深港,除了师父之外……最爱我的人……她怎么会……怎么会想要杀了我呢?”
沈鸥的怀疑让他他无法理解,更加不能够接受。
自从在那场吞噬一切的海啸中失去双亲,被海浪冲进废墟的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陷入黑暗冰冷的深渊。
是王家邦坚持不懈一下一下把他从废墟之中掘了出来,给他安身立命的地方,教导他一步步成长;
是陈雨桐,用她那像母亲一般的、细致入微的关怀,一点点将他捂热,让历经绝望的他重新信任这个世界还有温暖。
陈雨桐和王家邦两人在他的心里面,就是这个世上仅有的、没有血缘却胜似血亲的家人。
可现在,沈鸥摆在他眼前的冷冰冰的证据和严密的逻辑推理告诉他:
不仅仅是师父曾因他这张脸忌惮、排挤了他多年;而且那个被他视为“母亲”的女人,居然真的会是想要他性命的凶手!
他这十七年以来,在镇安司里不顾枪林弹雨,排除艰难万险,不惜粉身碎骨的建功立业。
除了为了完成已故父母的遗愿,就是为了让养大他的这二人为自己骄傲。
可是现在,在如此残忍的事实面前,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他于海,究竟算是个什么?
是师父最得意的门生,是被陈姨一手带大的精英指挥官。
还是一颗可笑的、活在虚假温情里不自知的,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涩然、惊恐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像网一样将他缠绕起来。
他努力的喘着气,但肺部却没有得到哪怕一丝的新鲜空气。
脑海中记忆的闸门被暴力轰开,他的思绪异常清晰地倒退回了十七年前,第一次踏入镇安司的那一天。
那是十岁的他,一个还未曾从海啸的噩梦和失去双亲的痛苦中挣扎出来的,浑身带着狼狈泥污和血迹的孤儿。
他被王家邦抱在怀里,像一只耳朵贴下来的小狼。
他蜷在他温暖结实的胸前,不敢去看周围来往的任何人,生怕下一秒又被抛弃。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身影带着笑意弯下腰来与他平行对视。
他怯生生地抬起眼,畏惧着看向这个穿着医务制服的美丽女人,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无声的呲着自己的小牙。
然而她的笑容却温柔的如同三月初春的暖阳。
只见她轻手轻脚的用一块洁白的手帕,一点一点地擦去了他脸上已经干涸发黑的泥点和凝固的血迹。
于海到此时此刻还都清晰的记得,她的手指蹭过脸颊时那股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的暖意。
而那道奇特的温暖,在那时,安抚了年幼的他的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她的声音好听的像被微风拂过的风铃,“你好,我叫陈雨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保育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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