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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出、县尊夫人的欣赏
大夫是小橘从街上随便薅的,下来的结论也很是明了,五行相斥、阴阳失和。
这玄之又玄的八字诊断,说白了就两个字——过敏。
“此二物是我筱心绣依坊规而设,此就挂在绣坊中,想必夫人也看见了。”筱柠看了沈夫人一眼。
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桌案上的册子,有刘掌柜订购时的契约、有丝线留样、有绣娘自库房中取线盖下的章……
这几样下来,筱柠就不再多说,只等着两人的反应。
“筱坊主倒是……条理分明。我自幼所用织物绸缎数不胜数,从未有如此不适。此番……倒真是新鲜了。”
沈夫人的话语中并无责怪之意,可那理所应当、理之自然,外加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依旧让筱柠不舒服。
“古有人千杯不倒,亦有醉酒之人醉死于街头;有人种得满园芳香,亦有十八芳华葬身花海;更有人一生吃不得一粒米、一生碰不得鱼腥。”
“美酒让人心中舒畅、花朵美丽芬芳让人心旷神怡、最普通的大米能喂饱万千人的肚皮,鱼鲜更是自生自长,如何谈得上不精、不细。”
“沈夫人,钱我可分文不收退还于你,衣裳可换茜草重新做过,可唯独这罪责在下担不了、更担不起!”
筱柠的语气依旧带着尊敬,态度亦是半分不让。
这一遭便是拼着得罪沈家、与县尊一家再无往来,她也万不敢担下这样的罪名。
这事今日开了头,明日便会有一大群过敏的人从她铺子里买东西。
“你……”沈夫人想说些什么,可顾及着场合,屏风后的影子写满了错愕。
可筱柠没管,也管不了这许多。
“老奴多嘴一句,夫人您少时是否因闻不得新漆器气味,而生过类似红疹。大夫似也说过,此乃‘体质独异,与漆气相拒’。若老奴记得没错,那漆器还是令舅所赠。”
周嬷嬷见两人僵持不下,无一人肯让步,叹了口气,提起陈年旧事。
她这话一出,双方皆沉默下来。
沈夫人陷入沉思,筱柠也得以喘息疏解心中郁气。
“周嬷嬷所言不错,那时我不过八岁,此后再未碰过新漆。只是日后若再逢此类,便将一应干系推至体质不合岂非笑话,何况我这一身红疹实在难受,夫君知晓必也会伤心。”
筱柠听着这话,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可谓是有理也说不清。
有人伤了她,便是万死难辞其咎——沉默数息,看一眼摆在书案上的《唐律》,再看一眼那精美华贵的屏风。
看着身上的罗衣、看着最上首那象征权力二字的官服。
再瞧瞧沈夫人那身上算不得崭新的衣料,以及那含了要命栀子花汁的素绸。
筱柠脸上挂起一抹笑来,只是未达眼底“在下无法杜绝日后是否还会有此事。”
“若沈夫人执意要民女给这么个保障,恕在下做不到。”筱柠摇摇头,她可以忍一时委屈和解,也可以暂时妥协求来日光明。
可她做不到杜绝过敏发生,她不是神仙,更不是医者。
恐怕那沈夫人自己,都不知她对栀子花过敏吧!
保证这种事,和担保生男生女、保证人活到九十八,有什么区别。
“依律而谈你所说确有几分道理。若物无害、工无错,强究匠户之责,于法无据。然…”
市令纠结地看了一眼筱柠,又瞥了瞥沈夫人,眼中之意不言而喻。
“不过源流可溯、物性可查,若沈娘子需要,在下可将各色丝线装订成册送至您府上,是否留用全凭娘子做主。”
“日后若还遇上这等机缘巧合之事,也知该如何规避。”
筱柠能做的,只能到这一步了。
“夫人,这法子倒不错,日后府上不止这些,想必在吃食、物件器皿上,都可用,于理家之道也是有益。”
周嬷嬷轻笑,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就知晓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两人之间的矛盾,若是能调和还是调和得好。
“那就依嬷嬷所言,过些日子我身子好了,还要去府上找你们夫人品茶。”沈夫人说过这些话,看上筱柠的目光也没那么严苛,“这册子你这绣坊务必好生去做,不可含糊。”
“这是自然,事关绣坊生意,在下怎会不尽心。”
筱柠应了一句,市令则高兴地对这个案子作出判决,便是因机缘巧合等等导致此意外,让她重做衣衫、又拿了三百文钱以做药钱,慰藉其皮肉之苦。
等屋内人都散尽,她才缓缓走出市署公廨。
外面,下起雨了。
“这天气阴晴不定,幸而裴郎君在马鞍上别着伞,咱们找间饭馆躲躲雨再回吧。”小橘一直站在门外听着,哆哆嗦嗦地为筱柠打着伞。
“娘子,你方才可真勇猛,那可是沈家啊,在整个苏州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方才他们走时,我都不敢直视。”
“可我觉得,我已经很脓包了。”筱柠苦笑一声,“先前卫娘子时,我虽让人念出坊规,可对这规矩是一个字都没解释。后来,更是直接去了郑家抢人。”
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感受着雨丝打在手心的冰凉,“而今呢,费了如此多的唇舌只为解释一句医理,现在反还得将人给供起来。”
“人家一句不相信,我便得将这些用最浅白的话说出来塞进她脑子里;一句贵体有恙,我连维持最基本的正义都要周嬷嬷相帮。”
筱柠摇摇头,笑着看透了这世间。
她原先以为世上尽管不公平,可正义长存,不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至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刚刚还以为要被记恨上给暗杀了。
“娘子——这世道本来就这样啊。”小橘不是很懂,可她还是没多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筱柠身后。
“听说这家做的雕胡饭还不错,我坐这儿等你,你去买两碗来吧,再要壶葡萄酒。”
筱柠手撑着头,靠在桌子上听着饭馆外的雨吧嗒吧嗒地下。
没什么节奏,却格外的让人安心。
“咱们一块儿吃吧,小橘你要记住一句话,世上没什么事是美食解决不掉的,如果有那就再吃一顿。”
筱柠摩擦下筷子,挑起这一份由茭白做的饭食。
软糯绵甜、口感香滑,再配上这一壶大唐特产葡萄酒,当真是不错!
另一头,周嬷嬷安抚好沈夫人,也带着小丫鬟回了县令府邸。
“筱坊主那案子如何了?”县令夫人这话一出,让一旁剥竹笋的张妙珍直接愣住,“案子,什么案子,周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周嬷嬷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眼底带着探究与欣赏,“沈家向来说一不二,寻常商户遇上这等事大多要认栽,唯独这筱娘子的处置让人新鲜。”
“怎么说?”县令夫人也好奇起来,她也想知晓这是怎么一个与众不同,让她身边经历不少事的老嬷嬷都不淡定。
“筱娘子在堂上先是说了一句话,只证不辩!老奴可是许久未见这么有底气的人了,呈上来的册子一本又一本,各个有印章签名日子时辰,足足摆了一桌子。为人么……更是决绝。”
周嬷嬷眼底透着欣赏,随即笑了笑,“这份周全,便是老奴年轻时帮着娘子你管家,也做不到这么周全。”
“可沈家娘子不是好相与的人,恐怕此事没那么简单,那群世家女啊,仗着门第家世向来是不把人当人看的,比那贾南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嬷嬷闻言点了点头,“老奴说是决绝就在这儿了。”
周嬷嬷把溯源册子的来龙去脉给说下,“筱娘子,这是给沈家夫人立了规矩了,您说奇不奇?”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筱娘本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若真向那沈夫人低头,我才怀疑朋友交错了!待我未来当上了将军,我绝对让筱娘横着走,就算来八个沈夫人都得屈服在我的枪下!”
张妙珍摆出架势,可看到一旁县令夫人的脸色,又蔫儿下来,“阿娘……”
“罢了罢了,你阿耶都惯着你,找了师父送了长枪,我有什么法子。爱练枪就练枪,当不成将军给你阿耶当个捕头也是好的。”
县令夫人叹了口气,终是歇了说教的心思,“权势之上还有更大的权势,筱坊主如此珍娘你也是如此啊,阿娘先前只是怕你冲撞了人。”
“阿娘,我们又不傻,哪里会直愣愣撞南墙啊。”张妙珍埋怨两句,随即抱紧县令夫人的脖子,“阿娘,我知你最好了。”
“算了吧,你先前还最喜欢你阿耶呢。”县令夫人轻轻一笑,揭过这个话题,“嬷嬷喝点水歇歇,替我去绣坊带个信,就说夫君说过些日子咱们一家同绣坊的东家吃顿饭。”
“所以阿娘是怕筱娘万一应付不过沈夫人,在她的权势下一间绣坊付诸东流,一切也就成了空谈?”
知母莫若女,张妙珍直接猜中自己阿娘为何那般冷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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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了蛮久的
筱柠不是善良的 强势同时也很圆滑,并且利己,喜欢用最有道理温和的话做最一击即中的事 多少有些尽在掌控吧
但是这种做事方式遇上权势就会憋屈 你给她讲道理她说我就是道理
你给她讲那啥 她说那啥就是我家定的
所以女主绝对会往上爬,把手艺做给苏州甚至于洛阳最尊贵的人
成为那个无人不知的“筱大家”
关于后续整个苏州的发展 看男主咯~~~~~等科考男主当了官+绣坊线1+张娘子线2,主角就能做更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