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唐明］奉火涉川

　　温柔的晨光洒在崔宁脸上，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唐行川在崔宁翻身的那一刻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揽过崔宁，将脸埋入她柔软的发间。
　　“再睡一会儿……”
　　刚刚结束这个季度的例行巡护，可以休息两日，接下来都能和阿宁一起呆在总坛了……
　　崔宁翻了个身，蹭了蹭唐行川的下颌，抬手把玩起他的头发。唐行川闭着眼，精准地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将她按进怀里，迷蒙道：“别闹……怎么像小猫一样……”
　　崔宁又打了个哈欠：“怎么又成猫了，你之前还说我是神仙呢……”
　　哈欠忽然被咽下，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微光。
　　她眨了眨眼，小心地抽出手，翻身趴到唐行川身上，捧起他的脸，“被你发现了，我其实是小猫神仙哦。”
　　唐行川睡意惺忪，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她贴得更紧，鼻音浓重地应道：“嗯……阿宁……是仙子。”
　　“不是仙子，”崔宁憋着笑，手臂支在唐行川的胸膛上，满脸认真，“我是小猫修成的神仙。”
　　唐行川低笑出声，胸腔震动，震得崔宁手臂痒痒。他睁开眼，伸出手温柔地顺着崔宁火焰般的发丝，轻声哄道：“好……我的阿宁是最厉害的猫猫神。”
　　见他不信，崔宁愈发来劲。她坐起身子，俯视着唐行川，眉头微蹙：“你是不是不信我？是真的呀！”
　　唐行川被她这番少见的幼稚行为逗到，完全清醒了。他也坐了起来，笑着将崔宁重新揽进怀里：“我当然信……我怎么敢不信猫猫神？”
　　崔宁撑着唐行川的肩膀，执意拉开一点距离，让他看清楚她脸上的认真。
　　“我刚修成人的时候，就是在扬州的那段日子……阿爹阿娘把我养的可好了，其他小猫都羡慕我油光水滑呢。”
　　唐行川继续抚摸着崔宁的头发，撩起一缕火焰般的发丝，看着那捋火焰轻柔地拂过自己结实的小臂，丝滑地垂落。崔氏商行的二小姐，当然养尊处优……
　　“还有，后来我被沙匪捋走后，杀了沙匪头子……”
　　“知道阿宁厉害，”想起崔宁小时候的经历，唐行川有一丝心疼，忍不住打断：“但你不是说，是有明教弟子来肃清沙匪营地，你才配合着藏了把匕首？”
　　若不是明教来剿，阿宁当时那么小，不知道还要受多久苦……
　　“寻常小孩哪有那般胆魄？只有猫猫神才这样见多识广，不会被吓到，”崔宁愈发振振有词，“你记不记得在金水第一次见我，我喊出圣焰令就是在证道呢。你没看见那时有光吗？”
　　唐行川看着她笃定的面容，有些发怔：“是，是在发光……”
　　是在发光，那光芒照得世间一切污秽无所遁形，烧得他千机匣枪口都在发烫。不止金水，在洛道，在龙门，在五台山，阿宁每一次挥刀都流转着日月光芒，一次次牵动着他的心脏。
　　“可那不是……”
　　可那不是明教的内功心法吗？
　　崔宁见他有些动摇，继续举着更多例子，眼神无比认真。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西湖醋鱼了……后来西域这边只有炸鱼，不过也还行……”
　　确实是爱吃鱼，但吃了那么多鱼，怎么感觉还是不太机灵……
　　不对，到底是谁不机灵……
　　唐行川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了。
　　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难怪阿宁身法那么灵巧，在金水时第一眼见到阿宁就觉得像猫……但明教的身法本来就灵巧……
　　难怪阿宁的眼睛在暗处有时会有微光……可琥珀瞳色在暗处确实会像在发光……
　　嗯？为什么阿宁会有一双琥珀色眸子，像猫一样……
　　猫猫神？
　　太离谱了，又不是话本。可阿宁这么认真，我居然也觉得有些道理……
　　怎么会……
　　万一这光怪陆离的世间，真有我无法理解的奥秘呢？
　　万一阿宁此刻说的，是她终于愿意告诉我的真相呢？
　　他看到自己僵住的手，方才还在一下一下顺着崔宁的发丝。他回想起往日抚摸崔宁时她喉间溢出的表示舒服的柔软音节，竟突然觉得像是在给猫儿顺毛。
　　唐行川心中浮现起巨大的荒谬，眼中盛满震惊，下意识地追问：“阿宁，你……”
　　崔宁看着他怔忡的模样，终于“噗嗤”一声笑了。
　　“好了，”她忽然收起方才所有的幼稚，正色道：“猫猫神的神谕时间结束。现在奉火使要去处理教务了。”
　　“多放你一天假，你再多睡一会儿吧。”她的脸上恢复了平日温柔的笑意，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唐行川的额头。
　　唐行川独自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崔宁忙碌着，整理，换衣，梳妆。他几次想说些什么，嘴唇开开合合，却发不出声。他最终只是看着崔宁终于收拾好自己，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出了门。
　　日光偏移，照亮唐行川半张脸。另一半隐在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竟想，竟想问阿宁修了多久……为什么会选中我……
　　真是疯了……

　　崔宁发现，“猫猫神”这个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唐行川口中。
　　午睡后，唐行川依然会向她递上温好的茶水：“猫猫神大人醒了？”
　　晚上，她吃到合口味的饭菜，他便记下：“猫猫神喜食此类，应当经常供奉。”
　　甚至亲昵时，他也会在她耳边用沙哑的嗓音低唤：“我的猫猫神……我的小猫……我的神明……”

　　今日的阳光也很温柔。崔宁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向身后靠去，却没能靠进预想中温热的怀抱。她睁开惺忪的眼睛，迷蒙地寻找着那个身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瞬间清醒——
　　唐行川穿着寝衣，系带扎得工整，端正地跪坐在她身后。他闭着双目，正双手合十虔诚行礼。
　　他在拜她。
　　崔宁震惊，猛地坐起身：“行川？你……你在干什么！”
　　唐行川缓缓睁开眼。
　　晨光中，他的脸庞平静而柔和，眼神里含着温柔与信仰的光芒。他复又闭上眼，嘴里最后诵念了一句什么，才伸出手将惊愕的崔宁揽入怀中。
　　“在拜猫猫神。”
　　崔宁哑然，有些哭笑不得：“你，你真信了？”
　　她捧起唐行川的脸，看着他温柔的眉眼，竟罕见地感到一丝心虚：“我那日……是逗你玩的呀。”
　　唐行川认真地看了她许久，也微微弯了嘴角。他轻蹭了一下崔宁的手，随后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汲取力量。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我不管。”
　　“我信了。”
　　“阿宁就是我的猫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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