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七章家
很好。
报菜名。
不,报人名。
所有人的名字几乎都被她喊了一遍。
寥湛希望圆枣还是报一下今天的菜谱。
客厅里回荡着雨声。
窗景模糊。
屋外已暴雨如注。
“嚷什么嚷。”
希雨第一个走出玻璃门,嫌弃地皱眉看圆枣,
“你不是刚吃了一个大苍露果吗?”
圆枣没理他,转身进厨房。
希雨看到了寥湛。
忽然开始大呼小叫。
“老大!绵绵哥!灯笼姐!螺丝!剪刀!菠萝!”
这次他喊出了要害,
“水母回来了!”
川照的尖叫声就像玻璃门炸了。
川照跑出来,将自己一整个投掷到寥湛身上。
其他人这才慢吞吞地走出来。
只有伦萨纳斯,被希雨称作“老大”的那个人,是从厨房探出头。
“寥湛,你回来啦。”
“老大”穿天蓝色的围裙,围裙下是白衬衫和牛仔长裤。
头发细碎,脸庞圆润。
“今天吃欢喜汤、絮莓馅饼、松瓜、炸酥叶草、柠檬红茶、三角烤和藜果麦穗面饼。”
“老大”说。
终于有一个靠得住的了!
寥湛走进厨房,洗手。
川照仍然挂在寥湛身上。
安特洛、纳缪艾和伯尔林茜也在这里。
寥湛真的很想念他们。
没见面的时候,想到他们都要掉眼泪。
见到他们,寥湛却感到一阵遥远的、麻木的淡然。
甚至漠然。
似乎她的情绪不敢恣意流淌。
不敢让眼泪出现在他们面前。
安特洛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寥湛。
伯尔林茜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神很欣慰。
纳缪艾,金色长发的男孩,走过来拥抱寥湛。
顺便也抱住了寥湛身后的川照。
“你终于肯回来啦。”
纳缪艾眼睛不大,脸上总是一副懵懂又慈爱的神情。
“我们听说你工作提前完成,还以为你会早点回来。但歆告诉我,你肯定会希望在晚铃郡多玩一会的。他让我们不要催你。不然,川照肯定要飞到晚铃郡抓你了。”
“我没去抓喔!”
川照从纳缪艾的胳膊底下挤出脑袋,
“我一直在出差!到哪都玩得开心!寥湛也一样,想去哪就去哪!”
她一向尊重个人自由和社交距离。
即使看上去没心没肺又快乐。
所以寥湛既依赖她又不敢依赖她。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都在客厅。云途应该还没有翻乱它们。也有可能翻乱了,现在正准备独占。”
寥湛从墙壁上取下自己的围裙,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今天为什么吃这么多好东西啊?”
“因为今天下大雨。没人出得了门。家里又有一堆东西没吃。”
伯尔林茜指着窗外。
好理由。
这个理由放在这帮人身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伯尔林茜转身去看锅了。
“你来给乌鸦果扒皮吧。”
伦萨纳斯指挥寥湛。
“你还是来陪我拆指偶盒子吧!”
川照挽着寥湛的胳膊。
于是,寥湛选择了去看指偶盒子。
伦萨纳斯没什么意见。
他一向这样。
小事随便。
大事背锅。
云途正带着一群猢狲瓜分寥湛带来的礼物。
项链、手链、戒指、发卡。
洗手液、花膏石、水流石、熏香石。
园艺剪、眼镜盒、小刻刀、喷雾瓶。
寥湛其实没有太高雅的送礼品位。
她只是希望收到礼物的人能活得更顺遂舒心一点。
但眼下,他们即使看到了盒子上的名字,也在彼此核对、争抢。
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一个。
而非寥湛通过名字便签纸指定给他们的那一个。
寥湛偷偷计数都有谁原封不动留下了礼物,有谁跟别人交换。
以此知晓这次的自己猜中了多少人的心意。
很不幸。
除了伦萨纳斯,所有人都跟别人换了礼物。
寥湛失落且自嘲。
唉……
没事,争取下次做得更好。
或者,也无所谓好不好的。
他们当中没有几个是严肃深沉的。
他们从别人手里换礼物可能只是因为此刻的他们更喜欢别人的礼物。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比较好玩。
暴雨不停歇。
寥湛坐在沙发上望着雨。
以及,满屋子的灯火。
不知是谁的主意,用透明的咖啡杯装发光水,上面再盖一片暖岩。
温澄澄的橘色光晕。
长桌边悬挂一串青蓝色的雨串兰。
沙发后的落地灯罩下是一大把金草环。
屋子里所有的光最终还是混合成了金色。
金色的光从十字形的窗框透射到户外。
照亮了四个立方的雨。
那发光的立方光束静止在夜幕中。
但雨流动不息。
时不时有人走出厨房。
端饭上桌,端饮料上桌。
还有……只是过来偷吃的。
以及,将新的发光植物放到桌面上的。
低声交谈,或追逐打闹。
川照拆好了她的那套指偶。
仙人掌,花环海螺,白色桃心,椰子火把,柠檬片……
川照蜷缩在寥湛脚边,沙发下,哼着歌摆弄这些指偶。
寥湛感到身心弛缓。
就像刚用热岁熨斗熨过的白色湿毛巾。
恋爱是亲昵的,但过于紧凑的距离确实令人窒息,令人腻烦。
寥湛很享受此时此刻。
和人们待在一起,又不是完全待在一起。
倘若她真的那么喜欢照顾人,与其照顾恋人,不如照顾朋友们。
但是,不能再提供那种无微不至的周全照顾了。
那会令照顾者自怨自艾,令被照顾者疑惑、麻木。
要在合适的距离之外提供一点合适的关照。
并将大部分的精力、照顾、注意力和赞赏留给自己。
云途来到寥湛旁边。
头戴一顶有小猫耳朵的毛发箍。
那是寥湛买给圆枣的。
洗脸时箍住头发,防水。
云途捧着苍露白桃饮料。
不是给寥湛的。
因为寥湛没要求。
四周无人。
川照去厨房了。
云途便轻快地问,“上次那个帅哥之后,你有没有继续谈恋爱?”
寥湛心里一瞬间充满了苦涩。
“没谈。”
她讲得还算淡定,
“其实又遇见了很心动的小朋友。但我觉得我没力气再谈了,就没有继续跟人家接触。”
“怎么就没力气了呢?”
云途问得淡淡的,好像在开玩笑,听不出来是关心还是真的困惑,
“你会不会是谈了几次都没谈好,就有点忧郁症了?”
“我怀疑我可能是真的有点沾上了这个。但跟谈拢不谈拢的没关系。”
寥湛伤感地回答。
“不该啊。二十几岁正是享受爱情的年纪,享受了几个都不算多。”
云途快乐地用吸管吹汽水。
寥湛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遇见了一个,在通勤路上。”
云途晃杯子,
“很好看很好看。头发像海浪。但我没去追。”
“为啥不去?”
寥湛其实一点也不好奇。
“我也觉得没力气。”
云途欢声笑语地说。
寥湛诧异地看向他。
“你也忧郁症?”
“还真不好说。”
云途一直讲得很轻松,像讲笑话一样。
“没事,不听,不想,不看。及时行乐。我还是我。我就是我。我的菌菇汤要放奶油。”
他大口喝气泡水,像小旋风一样飞进了厨房。
简直莫名其妙。
寥湛困惑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将自己陷进沙发。
也陷进沉思。
晚间,开饭。
云途坐在寥湛旁边。
川照坐在寥湛另一边。
一向是这样的。
但寥湛觉得云途一直欲言又止。
不太热络参与其他人的谈话,还时不时地瞟向寥湛的盘子。
寥湛的盘子里没有他喜欢吃的东西。
他喜欢吃什么就伸手抢,从不眼巴巴地看着。
所以,他绝对是不可能想跟寥湛谈恋爱的。
所以,他是不是想谈谈他那失败的“艳遇”?
寥湛现在对跟恋爱有关系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如果朋友想讲,她就愿意听。
不论朋友想讲什么,她都愿意听。
窗外的雨没有那么急骤了。
但仍淅淅沥沥,潺潺湲湲。
寥湛想着晚铃郡的大云雀木,以及,桃树。
她在桃树下睡觉。朋友们在身边打花树牌。
在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不是很需要恋人,而是需要朋友。
现在她已经回到朋友们身边。
她又开始犯困了。
非常困。手脚沉重,头脑麻木。
真的好困……
赶了那么远的路回来,还没好好休息呢。
寥湛有点想躺倒在地,由着他们继续聊天,她先睡了。
但是,在他们面前,她还从未表现得这么不得体过。
再说,待会儿散了席,她还想再问问云途究竟想对她说什么。
寥湛强撑着不打盹。
她可真想念自己的小卧室啊……
在那间小屋子里,即使做噩梦,也不会害怕太久。
因为她知道,隔壁就是人,人的隔壁还是人,再隔壁还是人,人人人人人……
云途收拾桌子上的脏碗,走进厨房。
寥湛抓起一把筷子追上。
厨房只有他们两人。
檐角雨落,夜气温馨。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寥湛从来不跟云途打哑谜。
任何暧昧的哑谜。
“比如说,你通勤路上遇见的漂亮女孩?是不是还有更多的事情想跟我讲?”
“不是。”
云途将浸着番茄酱的纸团丢进垃圾桶。
轻快、潇洒地呼了口气。
那……
应该就不是关于这件事了。
云途也不是什么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我是想问问你,如果你有忧郁症,你会看医生,还是自愈?”
仍然用那种玩笑般的口吻。
云途讲了这么一句仿佛晴天霹雳的话。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