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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沈明心是在尚书内省醒来的,睁开眼时光照到脸上,暖意融融,被敲过的后颈疼得像要断开。
夏宜人守在她身边,脸上的情绪极其复杂难明,沈明心看了她一眼,再摸摸自己的脖子,再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她就可以把脑子直接捐了。
“刘长赢自己去了?”
夏宜人脸色极其难看地点头。
“你没拦她?”沈明心一边揉着疼痛的后颈一边问。
夏宜人沉默了许久,方才道:“我退缩了。”
到现在还没回来就说明她们的猜想是对的,《千字文》里真是河汉府府志。
沈明心看了她一眼便猜到刚刚多半刘长赢说了什么诛心的话,直接把夏宜人说得破防了然后才能独自一人去庆宁宫拿《千字文》再送去给陈子兆。物理上放倒她沈明心,精神上放倒夏宜人,该说真不愧是陈子兆培养的暗棋吗!
可是非得替她送死又是什么原理呢?
沈明心想不明白,她就没继续想,“宜人,我有点好奇,长赢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退缩了?”
“她说没有人必须因为倾慕一人而豁出性命。”
啊,情绪上头时候就算明知不该也有可能做点不理智的事情,不过夏宜人这人本来就属于比较理智的,不太容易被情绪冲昏头脑,所以刘长赢本就只需要点一句就能让她思考要不要为了救陈子兆舍命。
一般人其实都不会。
她望了一眼外面的天时,估算了一下刘长赢去的大概时间,踌躇半晌,觉得还是要做点什么。
夏宜人这次又拦了她,“你想去救刘长赢?”
“也不算救吧,不做点什么总归是不安心。”
夏宜人难得地有些急迫,“你要做什么?我尚且有所犹豫,刘长赢会去,必定是因为你,她想保护的是你,你若此时又为了救她去送死,那反倒让她一番心血落到了空处!”
话也不是这么说。
“我去找个人而已。”
夏宜人一脸疑惑,“何人?”
“崔夫人。”沈明心把所有人点算了一遍,最后说道。
“你找夫人做什么?”夏宜人皱着眉,她干脆直接站到了沈明心面前,堵死了她出门的路,不听沈明心解释清楚,她显然是不会让路的。
沈明心听见今天的风反复敲击偏殿殿门。
行吧,夏宜人今天多半是真让刘长赢给伤到了,虽说道理原本就是如此,仰慕而已,既不是亲眷也不是家人更不是情侣,即便是如上身份,人也可以优先考虑自己的死活,不是非要为了其他人就把自己的命搭上的。
所以刘长赢那番话多少有点道德绑架的嫌疑,而且还显得夏宜人特别的贪生怕死。
夏宜人现在为了弥补她自己心中这种碎裂的形象,就肯定会竭尽所能地阻止她去送死。
那就解释一下吧。
沈明心深深吸了口气,“去找夫人告状。”
告什么状?夏宜人眼里满是疑问,总不能是去告刘长赢的状?
“也不对,告你的状或者是自首。”
疯了吧?
沈明心又看了看天时,觉得再耽搁下去多半就来不及了,飞快解释:“这事吧,我可以路上和你细说,如果你和我同去,那就是告你的状,如果只是我自己,那就叫自首,还要提前和你讲好,我拉你一起去,是有能让长赢挺过这次的法子,只是恐怕风险需我们三人同担,比起她一人担危险系数小一些,但还是有风险。”
她向夏宜人伸出手,“你随我同去吗?”
沈明心问完感觉自己好像也有道德绑架的嫌疑,赶紧又补了一句:“不是非让你去啊!”
接着还续了一句,“不去也行。”
她左思右想了半天,干脆把手一撤,“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
可没等她把手彻底收回,已经被夏宜人反手拉住,“你何时这般磨蹭了?路上说说,准备告我什么状。”
沈明心告夏宜人的状是一件极正常,谁也不会觉得有问题的事,但是如果告状的内容离谱了的话,那就有趣了。
“你再说一遍,是怎么回事?”格窗方案,屏风书架,崔夫人端正坐在一把官帽椅上,问得平和缓沉,不急不躁。
沈明心看了一眼站在她一旁的女官,又十分确定她和夏宜人两人进门前,这位女官一定已经把殿上的事都告诉她了。
“回禀夫人,奴此来是请夫人为奴主持个公道,夏宫正实在是太过分了!奴知她早就看不惯奴,可怎么能私换偏殿留书陷害奴呢!”
崔夫人已经有些上年纪,微微眯眼时,眼角会泛出些细纹,她屈起右手手指轻扣桌案打断了沈明心的话,“你二人皆是女官,份属同僚,沈明心你如果有证据证明是夏宜人陷害你,将证据交给吴执事就是,如果没有证据,那不就算是诬告了?”
沈明心躬身,一揖到地,“夫人明鉴,您说那《千字文》原本好端端的在我那偏殿留书处放着,怎么她来了一次,那册书就出现在了奴送去给燕王殿下的书里?那册书我们都看过,里面还藏着河汉府志,您说,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崔夫人有了点兴趣,“哦?”
夏宜人还是冷着一张脸,“我好端端换你书作甚?真要害你直接把你三天两头往庆宁宫跑,必然与燕王殿下有所勾连的事都告知崔夫人不就好了?还需要做这些事?”
“那怎么你来过偏殿以后,那本书就换了位置?”
夏宜人瞟了她一眼,“谁心里有鬼自己心中知道。”
崔夫人原本屈起的手指又舒展开,一拍桌案,“好了。”
沈明心抬了抬头,看见崔夫人拍得掌心有些红,和夏宜人一起又垂下了头。
“那本《千字文》被你送去了庆宁宫?”
沈明心双手交叠在面前,躬身回话:“不错。”
崔夫人从案后缓步踱出,脚步的声音轻得几乎没有。崔夫人不算瘦,脚落地时也不算轻,大概还是因为她这里的砖是吸音的石砖。她站到沈明心面前,“那为何会被刘长赢送到殿上去呢?”
“您说长赢把那册书送去殿上了?!”沈明心惊异不定,她的每一根汗毛都能感受到崔夫人的审视。
她暗叹了口气,夫人呐,您说巧了吗这不是?最近她最常面对的就是这种状况,完全没怕的。
沈明心假装沉思了片刻,这才说:“她大抵还是为了奴。”
“为你?”崔夫人眼角细纹堆叠,从眼尾开始向外顺延。
“夫人,今日可否是发生了些大事?”沈明心斟酌着开口。
她实际知道的事远超出她应当知道的范畴,所以必须仔细应对接下来出口的每一句话。崔夫人没说话,殿中一片寂静,沈明心知道对方是等她先交待些事情出来。
比如,她怎么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事。
“那日夏宜人向吴执事汇报河汉府府尹诉燕王之事,那本奏疏是在我留书偏殿发现的。”所以她知道河汉府府尹会来上诉状那就是极正常的事了。
崔夫人看向夏宜人,夏宜人看了眼沈明心,她是不大会做戏的,只是她那张脸一贯冷,不做什么表情也不会有破绽,见崔夫人视线转来,她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崔夫人疑惑:“那怎么就是为了你?”
“夫人您看,奴已经知晓河汉府之事,河汉府府尹近日入宫又是为燕王殿下而来,奴偏殿留书处有这么一册书,刚好能证明殿下与此事无关,而奴又被算计,给殿下送了这么一册书,殿下只需把它往殿上一呈,再说明是奴所为,那这私交外臣的帽子,奴不就摘不掉了!”
她一脸焦急,倒让一旁的夏宜人分外欣赏她的演技。
“长赢也是担心奴,她毕竟与庆宁宫的交集比奴少得多,这书必定是瞒不住的,她便与奴讲,她主动去庆宁宫把书取出再献于御前,向官家讲明世间事就是如此凑巧,官家明察秋毫,定不会疑她清白。”沈明心一字一句半真半假把事情说完,不动声色地看了夏宜人一眼。
夏宜人明白她的意思,将话又转了个弯,“你以为官家会信你诸多凑巧?再者,你与那刘长赢都是无辜,怎么?就都将错处推到我的头上?谁知道那本《千字文》是如何被你拿给燕王殿下的!”
沈明心赶紧又惊呼了一声,“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日你不是急着去找吴执事讲奏疏的事,出去时碰倒了我半柜书,定然就是那时弄混的。”
夏宜人狠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就不是做戏了,她为人一向谨慎妥帖,怎么可能犯这种错?
太巧了,崔夫人看她们两个演,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地信,怎么可能所有巧合都碰到一处?
“你们这番说辞,真以为会有人信?”
沈明心忽然转向崔夫人,接着又是一揖到地,“官家能不能信,自然还是要看夫人您的说辞。”
“你好大的胆啊。”崔夫人这么说,语气却并不严厉,只是一种轻蔑的阐述。
沈明心重又站直了腰,脸上笑意盈然,“若这些都不是凑巧,官家便要以为尚书内省中两个宫正一个尚仪,三人伙同勾结与燕王陈子兆私下往来,那夫人觉得,官家会如何处置整个尚书内省呢?”
夏宜人静默地陪她站在一处,这便是沈明心,三人同担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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