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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死?
“你这又是何必?”眉目如画的公子扬声道。
坐在回廊下白衣胜雪的公子沉默不语。
正逢云开雾散,几缕金灿灿的阳光从云隙间斜刺而下,精准地笼罩住这方小小的院落,阳光为院中两位相对而坐的公子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将影子变得绵长,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
眉目如画的公子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眼波流转间,时不时便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刀扫向对面沉默的人。
难道只有戴着斗笠,遮住面容,才敢面对心中挚爱吗?
祭酒先生曾言,世间之情千千万,唯男女之爱最是美好纯粹,也最是勇敢无畏,如果是他,若两情相悦他定片刻都耽误不得,握紧爱人的手才是最要紧的,什么误会重重,什么身不由己,什么瞻前顾后,统统都是借口罢了。
思索良久,他沉声道:“我是不是一直没同你说,那承影剑宗的少主应该也挺喜欢她的。”
试剑会上的种种细微之处,瞒不过他这双洞悉风月的眼睛。
这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
白衣胜雪的公子终是有了反应,抬眼看过去:“真的吗?”
“她天仙般的长相气质,寻常男人看一眼都要丢了魂,哪有什么真的假的?”美公子不满地说道。
“师兄竟也会承认,有人长得比你更美?”白衣公子笑了起来。
美公子一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好气地瞪眼:“这是重点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见他避重就轻,美公子心头火起,想也不想便抬起一脚,踹了过去。
白衣公子似早已察觉,身形未动,只轻描淡写地抬腿一避,姿态依旧从容。
院中这相映成趣的两人,自然便是萧砺川和云萧,昨夜一场酣酒,醉倒的唯有离明,是以萧砺川眼巴巴去给某人送伞的时候,云萧背着离明和楚狂歌三人便回了小院,休整了两个时辰。后收到慕星枢的飞鸽传书,催促几人正事办妥后尽快返回学宫,于是云萧安排离明和楚狂歌先行一步,他则留下来陪着老六,等候承影剑宗的答复。所以这趟宁遮城之旅,最后只剩下萧砺川和云萧二人。
一人好风月八卦,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人将沉默是金发挥到极致,心事如海,深不可测。
云萧等了一会,只见萧砺川打趣他一句后,又恢复了那副八风不动的沉静模样,他眼珠子一转,冲着守在院门处的人招手:“甘霖!”
被唤作甘霖的侍卫闻声,稳步上前,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主子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云萧问道。
“这……”甘霖猝不及防被问及如此私密之事,顿时语塞,他余光小心翼翼扫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们身为殿下的贴身近卫,日夜随行,偶尔能从殿下深夜无人时的低喃梦语中,从某些特定时刻瞬间柔和下来的眼神里,从一些看似无意实则珍藏的旧物上,窥见些许蛛丝马迹。殿下心里确实有喜爱的女子。
“你知道是谁吗?”云萧见状,又追问道。
甘霖这次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答得干脆:“属下不知。”
此事确非他们所能知晓,他们亦不敢揣测。
一时间,院中只剩下风声与花香。
而另一边,僻静小院中不敢被人揣测的女子,终于悠悠转醒。昨夜肝肠寸断,痛彻心扉,天光熹微的一场雨和一把伞又扰乱她的思绪,直至天边泛出日光才沉入梦乡,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只不过,睡醒便被一直等候在客栈的东方玖,又请去了承影剑宗。
再次踏入承影剑宗,心境与昨日已悄然不同。
唐亦瑶随着东方玖绕过几重影壁,远远便瞧见一方开阔池塘,接天莲叶无穷碧,几支快开败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池畔假山堆叠,玲珑奇巧,青石边上立着一抹淡青色的身影。
二人走近,东方玖率先停下脚步,恭敬无比地躬身行礼:“大长老。”
与此同时,唐亦瑶也轻声唤道:“既白姨。”
这一声姨,可把东方玖吓了一跳,行礼的动作都僵了一瞬,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的人,眼神茫然,她方才……叫大长老什么?
影剑仙东方既白,这个名字在江湖中重若千钧。世间六位剑仙之一,天下十大高手之一,自她长剑出鞘以来,未尝一败,其传奇早已超越了承影剑宗本身,成为无数剑客心中仰望的孤峰。不同于宗主东方明为人潇洒随和,常与门人弟子谈笑风生,极受爱戴,东方既白在弟子们心中,是云端之上的神明,是玉兰峰顶终年不化的冰雪,她常年结庐而居,闭关悟剑,清冷孤高,几乎不染尘埃。在众多弟子看来,大长老与宗主,简直是性情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可现在,有人,很亲热地唤她一声姨。
她就算是唐门大小姐,就算是唐开阳的女儿,但是——
这声“姨”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喊剑仙为姨?
东方玖只觉得一头雾水。
反观东方既白,对这石破天惊的称呼却毫无异色,只是面带微笑的望着来人。
东方玖心中更是惊涛骇浪,大长老不仅没否认,还笑了?
“我思来想去,你应是有师父了。”东方既白想起昨日那精妙绝伦的轻功步伐和瞬间迸发的磅礴内力,但她还是说了下去,“不过青锋当年说让我收你为徒,这个约定如今依然作数。”
东方玖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东方既白要收唐门大小姐为徒?做他们承影剑宗的弟子?
世间六位剑仙,唯独东方既白这么多年从未收过亲传弟子,她虽出身承影剑宗,偶尔会指点一下门内杰出弟子的剑法,但“收徒”二字,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她也从未表露过此意。是以他们都不敢奢想有朝一日这位冷月般的剑仙会主动开口收徒,更何况,要收的还是一个外人。
唐亦瑶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惊住了,她愣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唤她过来竟是要收她为徒?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看这模样,是不情愿?”忽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二人循声回头,却见东方明不知何时坐在旁边的屋檐之上,正俯首笑吟吟地看着下方。
“父亲。”东方玖连忙再次行礼。
“宗主。”唐亦瑶垂首。
“你放心好了,做影剑仙的徒弟,并不一定要加入我们承影剑宗。”东方明笑着说道。他觉得这小姑娘的顾虑无非是唐门那边,说不定唐门将来要交到她手上,那自然不会加入别的门派。
东方既白也在等着她的答复,闻言点头道:“不会有人束缚你。”
唐亦瑶挠了挠头,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难言之隐?”东方既白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
“既白姨,我确实有师父了,我那个师父很小心眼,他说我与他有一段师徒缘分,他此生除我之外不会再收别的弟子。”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所以他也不允许我再拜别人为师。”
“拜了又如何?”东方既白淡淡追问道。
“他说我拜谁,他就杀谁。”唐亦瑶紧抿着唇。
东方玖:“……”
她在说什么胡话?这个世上若东方既白不想死,谁能杀得了她?
“哈哈哈。”东方明一拍大腿,朗笑道:“小姑娘,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即便是谷有谦和林修竹,亦不敢说能杀得了东方既白。
“杀我?”东方既白目光凛冽,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东方玖这时反应过来,心中闪过一丝别的念头,他急道:“唐姑娘,莫要胡说了,拜入剑仙门下是天下多少剑客梦寐以求的事。”
言下之意,别犹豫了!
东方明笑望着自己别有用心的儿子,无奈摇了摇头。
唐亦瑶沉吟片刻,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剑。
然后纵身一跃,挥剑斩向池塘。
只见一道绚烂红光骤然划破天际,仿佛将整片天空都点燃。
东方明慵懒的神色消失不见,直起身子望着池塘。
东方既白微微皱眉。
东方玖只觉得身上一暖,眼前一花,还未来得及看清,一袭紫衣已经站在了他身侧。
唐亦瑶起剑,出剑,收剑,然后反手将剑插在青石地板上,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紧接着,东方玖身上开始冒汗,他感觉到一股灼热剑意如潮水般弥漫开来,如盛夏骄阳,空气中仿佛蒸腾着滚滚热浪。他抬手擦了擦汗,偏头望向屋檐之上,但屋檐之上却是没人。
“父亲?”东方玖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他父亲和大长老二人,皆目光灼灼地站在那柄剑的一步之外,他又仔细看了看二人脸色,倒是没像他一样开始出汗,但二人眼神说不出的灼热和惊讶,所以他也纳闷地向前探头,看了过去。
插在地上的那柄剑,但见剑身修长,通体泛红,剑刃薄如蝉翼,剑柄雕刻朝阳纹路,周围环绕两只飞鸟,剑光流转若长虹贯日。
“我眼花了吗?”东方明喃喃道,声音微微颤抖。
“还没老花眼呢。”东方既白没好气道。
她看看剑,又看看侧首的人,不解问道:“你师父……他……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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