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地盘
宁家在徐青君出生前就举家搬离了小青山。
唯有宁淮年年回青山镇拜访小姥姥,三不五时带她玩耍,但他并不在这住。
是以,徐青君对隔壁的印象,一直是荒宅一座,刚得知宁淮是自家邻居时,她还略有些惊讶。
至于宁简,她在青石阶上,才头一次见到这么个人。
徐青君轻哼一声,嫌弃地想:
爱装的憨子。
傻呆呆的二愣子。
花里胡哨的白毛小子。
虽听小姥姥提过他几嘴,徐青君和人却真的才认识一年,实际相处时间更是一年不到。
这样短的时间,说什么喜欢。
简直儿戏。
她想起自己十八九岁时,见过的绝大多数同龄恋人们。
那些小情侣的喜欢,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一天,一周,一月……再多就是毕业即分手。
喜恶皆匆匆。
不过,宁简对她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
徐青君终于静下心,直面这个问题,一点点往回推。
不是暑期的鬼屋,也非六月里那一抱。
在更早之前,住校?新年?
都不对……虽然被划进自己人后,宁简的举动大胆了些,但他对她的态度,其实一直没什么大变化。
总不会是伪装成一见钟情的见色起意吧?
徐青君恶寒不已。
因为回忆带来的几分温情,在她眼中两汪寒潭里飞速冷却。
“见鬼的喜欢。”
人家是拿她当猎艳对象呢。
她呵口气,搓搓发凉的指尖,关严车窗。
车内暖光灯亮起,将沁着凉意的月光驱逐出这块封闭温暖的小天地,却未能驱散徐青君眉梢的冷意。
车前盖上倒影的冷月闪着挑衅的光同她对峙,徐青君嫌恶地收回视线。
小青山是她的地盘。
蓁蓁和小姥姥,是她的家人。
该狼狈逃离的,是那头外来的恶狼。
她得回去,驱逐他。
喝酒不开车。
徐青君拨了通电话,打算喊人代驾,铃声刚起个头,就被她挂断了,还不等想出下一个人选,对面已回拨过来,她面无表情拒接。
对面锲而不舍回拨,徐青君坚持不懈回绝。
一连二十多个回合,烦人精才消停下来。
直到屏幕熄灭,也没有下一条来电,她收回悬空的手指,喝光最后一口酒,将易拉罐捏得咔啦响。
不知多久后,小姥姥来信问她在哪,徐青君看着陌生的街道,回过去个定位。
轰鸣声渐进,来人裹挟着风与月,带着他的鬼火停在车边,叩响窗玻璃。
徐青君将皱巴巴的易拉罐塞回塑封里最后的空缺,隔着窗,冷眼瞧人,心想:
什么时候该带小姥姥去正正臀骨。
看她没有下车的意思,宁简随便找个地方停好爱车,转而坐上主驾座。
宁淮可算当了回先知,叫他新考的驾照,才拿到手几天,就派上用场了。
车里过分寂静,让他很不自在。
宁简想开窗,但徐青君还是对练时那身,在秋夜里有些单薄,便没动作。
“菩萨,你跑得好远,难怪我之前怎么也找不到你。”
他压下乱作一团的情绪,语气如常,调侃道。
没人应。
副驾上坐着的,仿佛只是道沉默的影子。
他又轻声开口:“对不起,我……”
“闭嘴。”
徐青君不想听这惯会糊弄人的家伙狡辩,她有心挑遍刺,又不想细数过往种种,正烦着。
宁简咬咬牙,心一横,说:
“徐青君,我喜……”
一听他要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假话,徐青君“唰”地扭头,眼神被怒火烧得灼人,她挑剔将人上下一打量,在他说全之前,便刻薄打断:
“我可没空陪某些不知所谓的小毛孩过家家玩。”
早已预见过的话,当真从她嘴里说出来了。
宁简有些难堪,他深深吸口气。
“我会长大的,要不了多久。”
“那又怎样。”徐青君冷然道,“我们小青山这穷乡僻壤,可容不下您这样的大少爷。”
“吱——!”
车在路边急停。
宁简拉了手刹,松了安全带,靠在座椅里,胸口猛地起伏几下,扭头看她。
“你什么意思?”
“徐青君,你要赶我走吗?”
遥遥可见的青山伫立在他眼前,沉默着。
意料之中的反应,宁简呵呵低笑,他伏在方向盘上,藏住脸上的狼狈,闷声闷气地说:
“我不走,我的家在这里,我的花在这里,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全在这里。”
“徐青君,我不会走的!”
他侧过脸,盯着人越发紧绷的嘴角,忽然弯了眼睛。
“我未来的工作单位也在这儿呢,徐老板忘了吗?你亲自带我敲定的合同,白纸黑字写得可明白。”
宁简十分高兴徐青君那般严谨较真,也十分庆幸徐青君割舍不下小青山。
小禾苗的根在这里,最终总会回到这里。
就算旁处寻不到人,只要蹲守在青山镇,他总能逮住徐青君。
小公司若能立刻马上倒闭就好了。
徐青君眉头皱得死紧,头一次生出如此不负责任的想法,她暗恨自己失算:
要是没签下那合同,没拉姓宁的一把,没同意他的投资,甚至没答应给人带路就好了。
就该让这臭小子自己在青山镇弯弯绕绕的胡同巷子里转到天荒地老,叫他永远别走到老区23号,别成为她的邻居。
但过去已成定局,恶犬已在她家里来去自如。
她得想办法,将这坏东西赶出去。
车停在了山下小区。
徐青君喝得不少,走路却十分稳当,宁简忙锁车脱了外套追上去,要给她披上。
但刚搭上去,外套便滑落在地。
他匆忙捞起衣服,亦步亦趋跟在徐青君身后,后者开门回屋就要关,他伸手隔了下,跟着挤进去。
看这家伙不惜自伤也要紧跟在后头,徐青君心中更加不爽,她踱步在室内转了圈,拿毛线篮子将宁简的东西收拾一空,塞他怀里,将人推搡出去,关了门,隔绝那被泪花模糊的视线。
哭什么哭。
她才该哭呢,一腔好心喂了坏狗。
徐青君从冰箱拿出瓶水冷敷。
今晚喝太多,头疼得很。
等收拾停当,她仰躺着陷在沙发里,又看到墙上那张突兀又扎眼的烂纸。
也许是已经洞悉对方意图的缘故,她于审视中,总算从那狗啃般的作品上,看出点桃心的影子。
徐青君撇撇嘴,坐起身揭了这废纸,揉成团,投进垃圾桶里。
坏狗和他那狗屁的喜欢,全见鬼去吧。
世上没有鬼,也没有总温和待人的菩萨。
宁简站在寂静的楼道里,抱着编织筐,借着昏暗的月光,垂眼和戴着红围巾的自己对视。
照片里的人正弯眼笑,笑话几个月后惶惶如丧家犬的他。
宁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坎上。
他没家了。
他又被一个家赶出门了。
可能因为他在简家不姓简,在徐家不姓徐吧,就算混进其中,也是个异类……他该听蓁蓁劝,早点去改姓的。
姓氏原来真有那么重要。
202租期到期未续,他的机车不在这儿,徐青君的车钥匙被拒绝了他的门锁在室内。
宁简苦笑着搓乱头发,披着沾灰的外套,抱着他一年多的经历,在夜色里踏上长长的青石阶。
再无需靠认树尖找路,这条初遇的山道,通往镇顶该转几道弯、要走多少坎儿,他早已烂熟于心。
宁简在初见的地方短暂驻足。
他从一切开始的原点向上走。
他和徐青君的关系,却从上方跌落到比原点更遭的地步。
要是没把宁淮那头乌龟精的意见当耳旁风就好了。
宁简肩膀垮塌。
天空没下雨,篮子里的物什却兜头迎来几颗豆大的雨点子。
徐翠翠觉得,今天她绝对做错了什么,比如早晨醒来没第一时间起床喂鸡,而是选择开了一局让人火大的游戏,才导致眼下僵硬的气氛。
徐青君懒得正眼瞧她。
宁小子全然魂飞天外。
就连蓁蓁今天晚餐都吃得没从前香。
是她的错,将美好的一日之始浪费在和人对喷三百回合上。
她反省。
她彻悟。
她决定积极认错但绝不悔改。
不过,几个臭屁小孩今天到底怎么了,个个都背着她有了心事,她要不也想点什么伤心事,合下群?
“姐姐,咱们家遭贼了。”
最终,年纪最小的蓁蓁沉不住气,搁下筷子,严肃看向徐青君,后者否定了她异想天开的猜测。
“没有。”
“可是家里少了很多东西,大侄子的耳机、头盔……还有照片,”她一件件数着,忽然发现这些全是宁简的东西,“真奇怪,这个贼怎么连照片都拿,还专盯着大侄子欺负。”
徐翠翠第一时间看向徐青君。
她就说!
隔壁家娃娃那么乖一孩子,遇到徐青君这个小霸王得被欺负成啥样。
青山镇一霸徐青君眼皮都不掀:“送回去了,那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东西。”
“可是宁简哥哥……”蓁蓁来回看姐姐哥哥,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严格来讲,宁简确实不是她们家的人,但这么久,和家人似乎也没有区别了。
她愁了半天,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宁简哥哥很好,和姐姐一样好,他也可以当我们家人。”
徐青君停了筷,扯扯嘴角。
“那好啊,徐蓁蓁,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行李,搬隔壁去和姓宁的住。”
或许有空时,她该带蓁蓁该去矫正下视力。
什么眼力。
姓宁的捏紧筷子,埋头扒饭,只当那是耳旁风。
今天他跟着蓁蓁一块儿下的山,捡回了被人当垃圾扔掉的剪纸,小心展平收好。
就算手艺很烂,就算成品很丑,它也是他满怀欣喜做出的第一件作品,他不会丢掉它,也不会失去这个家!
徐青君不给他开大门又怎样,还有小姥姥和蓁蓁带他走后门呢。
腿上突然搭上一双爪子,原是黄霸天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他。
对。
他就是当条癞皮狗,也要死赖在徐青君跟前不走。
这就是他家!
插入书签
低情商:小姥姥,屁股歪,徐蓁蓁,眼睛瘸。
高情商:让小姥姥正正骨,带徐蓁蓁看看眼。
*
大大出了趟万恶的远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