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共白头

　　“不用追！”

　　莫兰乞叫住往外的人，转身看都没看就从一人背后拿出弓箭，冬日里闪着光高速旋转的利箭破开寒冷凝滞的空气刺进温热的胸口。

　　苏雪闷哼一声倒地，低头就看见一支沾满血迹的箭头在自己的胸前泛着银光，洞穿身体的疼痛猛的爆出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即使这样她还是想要起身，撑到一半胸口突然钻心般的疼痛袭来，手脚一软重重砸了下去。

　　不行，不行！她想。

　　她双手撑地再次尝试，一双手突然握住她的臂膀将她扶起，“对不起姐姐，我来迟了，呜呜呜”

　　时七边抹泪水边搀扶着人朝拐角里走，但由于苏雪实在走不动了，他只好找了间破屋将人安置在那里。

　　胸口还在冒血，时七撕掉身上的布料想要堵住出血的地方，苏雪抓住他的人，“咳，没用了，咳咳”

　　她歪头呛咳出一大口血来，下巴和脸上都溅得是。

　　时七红着眼摇头，不死心的将布料堵在箭头周围，苏雪看了两眼艰难开口道：“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时七哭诉着，“姐姐你说。”

　　“等你们拿下云城，帮我把、把云川哥哥取下来，好吗？”苏雪闭了下眼强忍酸楚，她其实想看着取下来最后再见一面的，怕是不可能了。

　　“好好好”时七连忙答应，“我现在都可以给你取来”说着就朝外走，“现在陆拾带人打过来，城门口混乱得很，我趁乱取走一个尸体不算难事。”

　　“等着啊！”时七跑起来，叫苏雪一定等着。

　　不管时七能不能看到，苏雪还是强撑着扬起了脸，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笑着笑着就哭了。

　　谢谢你，时七。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苏雪盯着门口缓慢眨着眼，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分一秒流逝。

　　血液从身体快速流失，拼命呼吸像溺水一样的窒息感还是缠着她不放，她好冷好冷，眼睛恍惚闭了好几次，又像是被惊醒般猛的睁开。

　　快来吧，她想，再不来就真的见不到了。

　　她又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没办法实在太累了，太想睡下去了。

　　这一次隔了好久她才忽得睁开，不行不能睡，再坚持一会儿，她耗费了这一辈子的毅力才支起眼皮。

　　朦胧间，门口好像是人影，她不敢眨眼，直到晃动的瞳孔终于聚上焦。

　　白晃晃的大门中间，她看到了日思夜想爱之入骨的人。

　　的尸体。

　　整个头几乎垂到了地面，乱糟糟披散的头发和衣物遮住了腐烂发黑的皮肉，一根根骨头凸出来支成了这个人……即使面目全非，苏雪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泪水连成线从眼角滚落，胸口的痛一寸一寸加深，犹如挖心刮骨。

　　太痛了，吊着一口气磕磕绊绊沉了下来，苏雪缓缓抬手隔空触碰她的爱人。

　　她仿佛看到云川哥哥梳着高高的马尾，眉头舒展满是笑意的朝她走来。

　　天光很亮，云川哥哥抓住了她的手，笑着说：别怕，我来接你了。

　　他的手很冷，苏雪并不介意，微笑点头。

　　好。

　　*

　　时七把人放到苏雪旁边，刚想开口话就堵在了喉咙。

　　明明进门前他还看了一眼，怎么现在就……姐姐，你见到了吗?

　　他一路紧赶，拼命拾捡砸在地上分离的身体拼凑在一起，拖着僵硬萎缩的人奔跑。

　　好在……

　　脸上还留着笑，一定是团聚了才放心的睡了吧。

　　-齐景和十三年正月十五

　　云城下了一场大雪。

　　这场雪掩盖了曾经一切残忍黑暗的痕迹，云城开始春生。

　　时七和陆拾带着东东将人合葬在城外蒲公英地里后离去。

　　……

　　后来啊，成王登基废除了下等人制，对内削王分权，对外打击藩属，挽大厦之将倾。
　　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

　　云城也改为了羡雪城，有人说是为了纪念。

　　也有人说是因为那年一场大雪过后六年再没下过一次雪，漫天雪白却只是蒲公英飞舞，是为了求雪。

　　两者皆有所据，具体已不可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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