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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战群儒
“走水了,走水了……”
嘈杂慌张的声音,彻底唤醒了这座沉睡的宫殿。
萧霁云躲在暗处,既无法现身也不敢走开。
他眼睁睁看着主殿中走出来一人,是被留在宫里的,他的皇兄,太子。
事情顿时变得更加不妙起来。
萧霁云紧紧盯着下方,夜风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让他的喘息也变得有些困难。
禁卫闯入火光冲天的房间,很快救出来两人,虽离得远,但他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他的王妃,还有侍女。
有宫女过来,将两人搀扶到一旁休息。
萧霁云知道,很快他的父皇和母后就会来了,他不敢再多留,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下方的谢岁安,在被人救出来的那一刻,就是一副虚弱不堪,无法行走的样子。
太子看着两人,眸中的震惊还未散去,“昭王妃怎得在正德宫里?”
正德宫?
谢岁安愣住,这里不是后宫,而是前朝。
她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昭王妃,昭王妃?”
太子唤了几声,见她神色怔忪,像是一时无法答话,立刻着人去请御医。
“怎么回事?”
皇后带着人匆匆赶来,她刚刚派了人去各宫搜查昭王妃,就听到这边走水了。
“母后,儿臣也正疑惑,昭王妃如何会出现在儿臣歇息的正德宫,这里毕竟是前朝。”
太子蹙着眉,一边说,一边吩咐人立刻去查。
皇后听着他的话,疾步过来,停在谢岁安的面前,厉声问道:“谢氏,你如何会在这里?”
谢岁安被宫女搀扶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母后,今日有母后宫里的人来府上传话,说是母后请儿臣入宫说话,谁知儿臣入宫后不但无人接待,还被关在了一座宫殿中,儿臣从午时前一直等到方才,也无人解救。”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似是已经失了力气,身子直直朝地上跌去。
太子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停住,最终只是吩咐道:“来人,赐座。”
立刻有人搬来椅子。
谢岁安接着道:“妾身和侍女被软禁在殿中,有人一直朝殿内吹迷烟,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妾身一概不知。只记得入宫时,那宦官带的路,分明是母后的凤仪宫方向,谁知醒来却在此处,还请太子殿下和母后,为儿臣做主。”
她搭着扶手,直直跪在地上。
豆蔻也在此时醒来,她尚在迷茫中,待看清眼前的情形时,霎时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简直荒谬。”
皇后一甩袖子,怒斥道:“难道你是说有人将你们迷晕,又送到这正德宫来。”
“母后,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母后明鉴。”
豆蔻分不清眼前的情况,不敢乱说话,只跟着自家王妃一个劲儿叩头。
不等他们分辨出个所以然来,陛下已然到了。
众人齐齐行礼。
殿内跪倒一片,承明帝的目光扫过人群,什么也没说,踱步进了殿内。
皇后和太子也紧跟着进去。
谢岁安没有得到吩咐,不敢乱动,和豆蔻一起跪在殿外。
今日的事,实在太过蹊跷,她至今还没有头绪。
偏殿的火已经被扑灭,只有缕缕黑烟,在黑夜中升空。
不知里面说了什么,有几个宫女出来,谢岁安和婢女被人带了进去。
行礼完毕,皇帝问了同样的问题,她将适才殿外说过的话,再度复述了一遍。
谢岁安眸子半抬,承明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犹如高山,沉沉地压过来。
“去叫老三过来。”
他吩咐完,立刻有人应声。
萧霁云已经出宫,穿了身合适的衣裳,等在宫门口。
传旨的宦官,刚刚出来就看到了他,疾步走上前道:“王爷,陛下请您进宫去。”
宫门下钥之后,几乎不会打开。
今夜因为这样的事打开,萧霁云知道明日必定有一场血雨腥风。
他一言未发,快步走了进去,跪在谢岁安的身侧。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今日的事,你可知道?”承明帝问道。
萧霁云拱手:“回父皇的话,今日南衙军中诸事颇多,儿臣直至夜半回府,才被告知王妃入宫一直未回,据府中的下人所说,是母后宫里的人。”
他没有去看皇后,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府中的人也曾去衙门寻儿臣,但却未得见,此事实在蹊跷的很,还请父皇明察。”
“皇城之中,是何人如此大胆?”承明帝双手放在膝盖上,语气沉冷如寒冰,“查,给朕好好地查。”
一屋子的人安静地站着,只有彼此的气息交织在这不大的空间内,显得十分拥挤,但到底过于安静了,陛下不开口,没有人敢说话,连呼吸也变得轻微。
谢岁安跪在地上,除了时不时几缕好奇的目光,没有人再关注到她,好像这件事与她无关一样。
在这个偌大的皇城之中,她这个王妃到底有些无足轻重。
夏末秋初的夜,算不上寒凉,她却冷得瑟瑟发抖。
一次寻常的进宫,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已经感受到皇后不善的眼神。
宫女宦官进进出出,有一只手悄悄伸过来,借着衣裳的阻挡,来握她的手。
谢岁安没想到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王爷竟如此大胆。
她想躲,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最终还是被他得逞。
谢岁安的心晃晃地跳着,眼风扫过旁边的人,他仍旧直挺挺地跪着,等着上首皇帝的决策。
又过了半个时辰,陛下终于发话。
“谢氏自即日起禁足王府,没有皇后的命令,不准随意走动。”
谢岁安很想喊一声冤,可她知道喊不得,要是喊了,迎接她的就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皇城中。
她沉默地应声,多余的一句话没说。
一屋子的人乌泱泱又散去。
回到王府,她已经精疲力尽。
萧霁云打发了侍候的婢女,两个人坐在没有点灯的屋子内,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谢岁安想今日的事,到底是谁设计的,连府内的人都见不到王爷,看来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她生气,无奈,有一腔的怨气存着,可转了一圈也无处发泄,只有轻叹一声。
“今日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萧霁云的声音像树上毛刺刺的枝丫,划破了沉闷的黑夜。
谢岁安哑着嗓子,一开口眼泪先掉下来,她庆幸黑夜中无人看见,缓了半晌方道:“妾身无事,只是今日的事……”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猜测。
萧霁云侧首,从回府的路上到此刻屋子内,他的王妃都是端庄持重的,她没有向他再一次诉说今夜发生的种种,也没有流露出对他的依赖和信任。
对,就是信任。
他清晰地认识到,他的王妃对他没有十足的信任,心底第一次生出失望。
“今日你受惊了,我叫了大夫给你瞧瞧。”
他说着关心的话,身子却紧绷得如一张弓。
黑夜中,他的目力也算不错,借着窗外银白的月光,想看出她脸上有没有额外的情绪。
“多谢王爷。”
谢岁安道了谢,踉跄着起身,她什么也没做,就被牵扯进来,她敏锐地感觉到夺嫡之争已经开始了。
“王妃没什么想说的吗?”萧霁云不甘心地在她身后问道。
谢岁安迈出去的步子顿住,须臾后问道:“王爷会参与夺嫡之争吗?”
萧霁云有些意外她会说这个,不过对她的坦诚感到些许欣喜。
他上前两步拽住了谢岁安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唇在她的颈项亲了亲,声音闷闷地说道:“太子与我一母同胞,无论我做什么选择,都是逃不开的。”
谢岁安沉默几息,转身回抱住他,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处,轻声道:“王爷,我给你添麻烦了。”
“今日之事,非你之过,不必自责。”萧霁云摸了摸她的发,“很晚了,早些歇息,明日宫里那边定有消息传出来。”
侍女早已准备好了热水,两人各自沐浴完,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不出所料,第二日的早朝果然吵成了一锅粥。
比起朝臣弹劾的折子,更让人意外的是萧霁云。
有御史云:“王妃没有旨意逗留皇宫,实在有违宫规,望陛下严惩。”
他答曰:“王妃受奸人所害,一夜染疾,张御史不辨是非,信口开河,怎配为御史?”
有人反驳道:“奸人一事,尚无线索,莫不是王爷为王妃脱罪找的借口?”
萧霁云道:“王大人怎知没有线索,莫不是王大人在宫里有耳报神?”
王大人大惊,不敢再言。
可还是有人不服,“王妃在宫中纵火,闹得宫门夜半而开,实在不成体统,如此女子不配为皇家妇,王爷不如休妻。”
“听说崔大人前些日子新纳了一房小妾,那小妾张狂,气得发妻回了娘家,如此没有规矩之事,不如本王向陛下请旨,允你的发妻休夫?”
“荒唐,”崔大人怒目而视,“昭王莫要混淆视听,自古哪有女子休夫一说?”
萧霁云微微一笑,“没有不代表不能,不如崔大人开这个先河?”
“你……”
崔大人气得不语,朝堂上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太子见差不多了,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中书令卢相出列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昨夜之事归根到底是陛下的家事,天下之大,尚有更多的国事亟待解决。”
紧接着便一连上了三道折子,一为南边洪峰结束,流民急需安置;二为时节进入秋收,各地官员需保障农事顺利和民生安定;三为边境敌寇屡次犯边,朝廷该如何应对。
他话音落下,朝堂上再无人提及昨夜之事。
但昭王舌战群儒为红颜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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