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迷雾

　　“不希望。”
　　文粟掷地有声。
　　“他身份能不能高贵起来，全是你一句话的事。”
　　郑舒突然问，“如果，我和他的身份调换，我是那个受害者，你就不希望母凭子贵？”
　　文粟眼眸微眯，“也不希望，更不会有如果。”
　　“我只要他的自由。首领不会那么吝啬吧？”
　　文粟坚持。
　　文粟的袖子，被百泉轻轻地拽了一下。
　　郑舒抬手揉揉胀痛的眉骨，唇角轻抿，声音轻挑。
　　“我真是忘了，你现在不是孩子了，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也罢，我身边不缺人，他不讨喜，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郑舒望向百泉。
　　“这些年，你一直闷在厨房，要不就是去种地，当初你劝我，要以耕织为重，我罚了你，如今逃难到这山区，不似平原那般辽阔，是真的要以耕织为重。”
　　“你自由了。”郑舒说出这句话，也觉得如释重负，真的亏欠了百泉，和阿翡。
　　很久，在这山里，只能听到穿透树林的风声。
　　也有百泉的哽咽。
　　郑舒抿唇，也缓了好久。
　　她咬紧齿关，尽量微笑，把视线转向霍勤，“你们也随时能回清水村，如果路上不安全，我派人护送。”
　　“多谢郑首领。”霍勤眼风里，看到文粟垂下眼睑，“能随时回去更好了。”
　　郑舒侧身，看向风声呼呼的树林，声音很轻，“阿翡，今日去山里捕猎，你也跟去，你要是赢了，我把害死阿洛的人告诉你。”
　　郑舒也想明白了，她能‘乖乖’回来，是为了阿洛和百泉。
　　不然，那么讨厌她的人，怎么可能跋山涉水，不惜扭伤自己的脚，在她面前表明与霍勤的关系。
　　“行。”文粟应下，回头看向霍勤和百泉，“霍勤，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父亲，他腿不好。”
　　“好。”霍勤应下，清晰地看见百泉眼里透露出来的震惊。
　　百泉的左腿有疾，只是站在那，都能看出来，站久了会发抖，面色痛苦。

　　文粟看着郑舒递来的弓和骨箭，抬眸看她，“不能用我自己的武器？”
　　“这是比赛。”郑舒背过身，看向在那等着的封部落和王、乔两个部落筛选出来的猎人。
　　“哦。”文粟眼眸一暗，把弓箭递还给她。
　　“那不用了，我没兴趣和他们比，我知道阿洛的死，是谁造成的。”
　　文粟的眼神坚定，在郑舒转过身来的那一刻，面色平静，声音里带着些许颤音，“是你认识的人，我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
　　“你能、舍得失去他？”
　　郑舒没回应，伸手接过弓箭，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是真的不懂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比阿凤阿青还要小心眼，作为母亲，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换做另一个没有公开的孩子，只要稍微给她一点甜头，就会乖乖地喊母亲。
　　阿翡，是她第一个抛弃的孩子，也是亏欠最多的那个。
　　毕竟已经摆在明面上。
　　想要好好弥补，挽回她慈母的面子。
　　她的父亲这些年，一直在身边做事，还做得挺好，就是不会说话，偶尔说一句，能让她气几天。
　　也以为她和部落其他的女娃一样，稍微哄两句，也就过去，翻篇不再谈，不记仇。
　　她真的不一样。
　　文粟迎上她眼眸里的诧异目光。
　　“既然能回清水村，我过几天就走，至于说的修路。这好办，你们从这边修过去，我们从清水村的断崖修过来，耗个一年半载的，路也就成了。”
　　郑舒把弓箭递给身旁的正山，轻微偏头，目光又转移到霍勤的身上，“霍县令觉得呢？”
　　“这个建议好。”霍勤没想到文粟会有这样的决定，她的决定，也正好，说在他所需的点子上。
　　“我也补充几点。”霍勤顺势说出，“在路段中央，建立客栈，方便往来的旅人居住，也不用风餐露宿，至于建造几处，我回去后，会在路段上标明，各出人手建造，周边也能建立村落，开荒耕种，我想，郑首领决定联盟，也是为了长闽岛的发展，大家携手共进，团结一致。”
　　郑舒浅笑，“是得有所发展，团结也重要。”
　　“阿翡。”郑舒望向文粟，“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文粟略显惊愕，郑舒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实在是与沉月口中那个爱搞小动作和说话恶毒，不会听取意见的霸道女强人不符合。
　　自这次接触后，没有了那次在旧居见到时那样急吼吼地想要跟她相认。
　　连百泉都去了旧居，肯定也发现玉米和红薯的异样。
　　可她至今，只字不提。
　　还会主动说，我知道你恨我。
　　文粟轻轻地攥紧手指，看向在等回答的郑舒，“有了新的想法，会告诉你的。”
　　郑舒点头，继续问，“真不打算比一比？”
　　“不想。”文粟眼眸定在正山的身上，想到乌宁曾经说的，你要赶紧走，要小心正山，要小心郑舒，更要小心皂角。
　　“不过，我想跟着，去看一看，你们平时怎样狩猎的。”
　　“谁是带队的啊？”文粟好奇地询问。
　　“正山，你带着阿翡进山。”郑舒吩咐，“把你会的狩猎技巧，教给阿翡，看得出来，小丫头不会，你要耐心教。”
　　“是。”
　　文粟匆匆带了一些干粮，在要出发时，抬眸看着霍勤，“霍勤，如果我没回来，你带着他们先走。”
　　不等霍勤回答，她就转身走了。
　　此次乔、王、郑、封四个部落，一起联盟狩猎，分出一定的胜负。
　　他们长期生活在辽阔的平原，进山一次就得几天，风餐露宿，还得注意着被别的部落暗地里偷袭。
　　郑部落派出去的人不少，三十来个，其中有几个是女子，身体健硕，肤质铜色，眼神明亮，很是自信。
　　这里的密林，文粟没来过，只是在别的地方进行进一步的学习如何在野外求生。
　　抬脚跨国过都被疯长的藤蔓，文粟留心着身边陌生的人。
　　“阿翡，你之前一人在这边，对这边应该很熟悉吧？”
　　正山忽然询问。
　　“不熟悉，也没来过这里，我不会打猎，平时只在家附近采些野菜野果，运气好点，能抓到些鱼，一日三餐就解决了。”
　　“诶，小阿翡姑娘，你不恨你母亲，把你扔在外面吗？”
　　文粟抬头，看向问这个话的人，是乔部落的一个年长的，眉毛浓密，留着大胡子，只能看见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
　　“我恨她做什么？她也是迫不得已。”
　　文粟勉强地笑笑，没有在这个时候，挑拨一些不必要的关系。
　　“也是，这些年，怪事频发，谁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那人笑笑，拨开碍事的草丛树木，“你怎么认识那个什么霍县令的？”
　　“看他与我们真的不同，说话却没什么差别，稍微仔细聆听，也就能听懂。”
　　文粟觉得他在炫耀，炫耀他能很快速地学会其他的语言。
　　“我和他不熟，他是听闻这里有他的同伴，才来的。”文粟尾音才落，就看正山挥手示意。
　　“大家就在这里分道行走，明天中午，在这里汇合。”
　　等人都各自散开，文粟在那等着，也关注着正山的动向。
　　在山林里，需要注意的不只是夜里出行的豺狼和鬣狗，黑熊。
　　和盘踞在树上的蛇类，以及泥土里的野蜂和食人蚁。
　　和其他三个部落会突然袭击的个别人。
　　正山忽然看向阿翡，他摸摸鼻子，轻咳一声。
　　“阿翡，你能不能与我们保持距离，我担心，你在的话，会没有猎物靠近？”
　　此话一出，在那准备狩猎的人，眼神都唰唰地看过来，皆有着疏离和探究的意思。
　　文粟委屈地蹙眉，“你们真信那些传言？”
　　“可能，是我表述有问题。”正山意识到自己说错，他转过脸，看向一脸无辜的文粟。
　　“首领交代，让我教你狩猎技巧。你站远点观看即可。”
　　“哦，行，我退远点就是。”文粟无所谓，唇角一瘪，“不妨碍你们狩猎。”
　　文粟退远之后，在树后看着在布置陷阱的正山，以及其他的人，都在细心地装置陷阱。
　　松林里，多得是狼鹿兔蛇獐子，野鸡野鸭野猪。
　　野猪都分为赤、黑、灰三种颜色，兔子更是，品种繁多，之前在这里时，不用特意去做什么陷阱，都会有野兔送上门来。

　　除野鸡野鸭野猪外，其他的，倒是没有可以去猎，也没有去捕捉，不是很了解。

　　看着他们自在必得的高傲神情，攀上一棵参天松木，找了结实的树干坐下，取下水囊，慢慢饮下一口，俯视着远处树底下的正山等人。
　　文粟取出挎包里的特质弹弓，取出铁弹珠，瞄准在树丛里乱刨的灰兔子。
　　铁弹珠精准地击打在它的腿部，灰兔肥硕，受伤后，拖着笨重的身体，走不了多远。
　　文粟听见风声里特殊的动静，换了浸泡过麻沸散的飞镖，向那只正飞奔过来的白色小野猪射去。

　　白色野猪的獠牙尖长，发着狂朝另一处疯跑。
　　地面震动几下，连大树都晃动几分。
　　文粟再射去两只飞镖，直到白色野猪躺在地上，才站在枝丫上，摘了几颗饱满的松果。
　　朝不远处的正山看去，看着他取出白色野猪身上的飞镖，趁这个时候，立即拿出特质的针筒，朝他的腿弯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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