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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终身丧伊川岭（一）
段狱将队伍集中包围在Y1Y2楼的地盘，暂时不敢靠近。因为那Y3楼空得出奇，几顶黑帽子在窗沿处若隐若现。
直觉告诉他，里面应该有人质。
那楼像座一分为二的城池，以中间一列窗相对，这里的建筑大多都是左右对称的风格，不知它们的设计内涵。
没有预兆，秦怀明就这样只身出现在楼层最高的地方，一身长袍，脸也不遮掩。他缓缓拿下头顶的帽子，露出半白不白的头发。
段狱隐约看见秦怀明在笑，紧接着便是从他身后以及Y3各个楼层探出身体的黑衣人。
楼下人影见状都有迫切逼近的趋势，却在段狱的压迫下只得暂且忍耐。
双方枪杆相对，段狱用力眯着眼，突然难以置信如今相隔世纪的局面。
尽管秦怀明的两个宝贝儿子此刻正一高一低半跪在段狱身后，但高处的秦怀明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什么人而表现出惊异。
由于距离过远，又担心这老家伙会不会耳背，段狱专门为他准备了扩音器，率先开口道“秦怀明，让你的人放下枪。”
上面的人似乎没听他说什么，而是借着窗边一处干净的墙壁，骤然拉开一张电子屏幕，秦怀明的脸和声音分毫不差地传递给外界的每一个人。
“哈哈。”严肃的面孔突然因嘴角的不协调而多出几条皱纹，段狱就知道他会笑，“段首长，几十年不见，也不说先叙叙旧吗。”
“你可看清那两个跪在我身后的人了。”段狱显然没那兴趣。
秦怀明非但不去注意，反倒将脸侧开，甚至将视线投落于身侧的黑衣人。
“爸！”秦晓扭着身子，对着秦怀明大声叫嚷。
但显然得不来回应。
“莫非段首长觉得我会是那种容易被威胁到的人？我以为这么些年你已经把我摸透了。”
“你能躲能藏，那你手下的人呢？异国江桥的人呢？首相呢？”
秦怀明听段狱说出这番话，难免惊讶于他探查的速度。却并未表现出来。
“我和这些已经没有瓜葛。”
“好一个没有瓜葛。”段狱冷笑一声道，“替你卖了大半辈子命，被一句没有瓜葛全盘放弃，果然是你秦怀明的做事风格。为什么要对折荷下那样的命令。”
“一座城而已，牺牲它就能保全外面所有人。如果不是我，说不定你都没命能见到我。”秦怀明答得不紧不慢，表情竟也开始逐渐妖魔化。
“那那么多被你害死的孩子呢！你晚上睡觉就不会做梦么。”
“段狱，你不明白。有的梦做多了，也就是家常便饭，一点新意都没。”他用食指揉搓着人中上稀疏的胡子，自顾自陷入回忆，眉头终于舒展道，“从小我就爱跟人比较。十三岁那年跟我行的师兄师姐被人说成金童玉女。一个能说会道，一个生了一双世人都羡慕的巧手。只有我一事无成。后来我抓到那两个人，割了那金童的舌头，剁了那玉女的双手，还把他们葬在一起。让他们安安生生在天上做一对活神仙。段狱，当初你盛年的时候，权力，金钱，也是应有尽有，较我的巅峰之年还光鲜几倍，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舍弃的。”
“别拿我跟你比。”
“可惜了啊，我活了一辈子，还是没能超越你。”
“秦怀明，我不想再听你唠叨些废话。要认罪就快些认，不认就举起手走出来。你不会真以为你们手里的枪杆子能同我势均力敌吧。再耽误下去，我可不给你们面子。”
段狱已做足动枪子的打算，身后几行人更是紧张到将枪身和树丛磨出声响。
既说不通，那干脆就不说。
“哈哈，哈哈哈……”秦怀明料到段狱没什么耐性，便摆着手弓腰笑了起来，“我就说你还不够了解我，你既带这么多人，那我也得给点回礼不是？”
没等段狱下令，秦怀明右手一扬，似乎按下什么东西。
身后那宽大的屏幕上瞬间被黑色边框占据，变魔术一般，顶楼的画面转变成为一间器械复杂的暗室，而正中央靠墙昏迷的两个人乍时让所有人傻了眼。
“什么！这……”
“古亦然！”
狱和身旁的周容，甚至段千一几乎一同惊呼出声。
她怎么会在秦怀明手里！
从画面中看，古亦然和唐边秋两个人双手被反绑，头耷拉在两侧，看着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
身边还有两只对准心脏黑洞洞的枪口。
段狱愁眉不展，盯紧画中两个沉睡的人，一边设想是否是秦怀明故意设下的幌子，一边又动手阻止精兵的前进。
“原本一个小男孩还怕唬不着你，正巧这女的自觉给我当棋子。”
“自觉？”段狱听得迷糊。
“啊。昨晚这女人不知怎么摸索到我这里，想来也挺有本事。不过说实话，这样蠢笨的人，死了也没多大关系，你说是吧。段首长。”
秦怀明的话更有底气，他十分享受，段狱此刻极力掩饰对他恨之入骨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段狱加厚了嗓音直接询问他的目的。
“让你们包围在景区的人撤退。等我的直升机驶出马来边界，这两个人自然会还给你。”
“狗孙子，想得倒挺美。”周容举着枪自言自语道。
景区里的直升飞机的确由段狱驻守，来时便知道这直升机不简单，就提前将出口牢牢地封闭。
“段首长，我现在还能喊你一声首长，正明我还有耐心。可我的耐心不是无限的。以表我的诚意，也以免您犹豫着不相信我，我先杀一个。”
“别！”
话音刚落，对准古亦然的枪口忽而一震，发出一声巨响。
烟火冒出，女孩身体一阵抽搐，胸前开出个窟窿，血流汩汩。
原本平静的脸毫无波澜，也将这样永远平静下去。
“亦然！”
又是一阵惊叹。
“秦怀明！”段狱竭尽全力嘶喊道。
已顾不上组织周身纪律，他颤着牙关将枪对准楼上的人，手指一动便无可挽回。
与此同时，所有黑衣人也发动起来，有了人质便更加嚣张地与他对峙。
不……不……
她怎么能死……
不知是心里所想或是真的从嘴中吐露，段狱锋利的眼眸中满是血丝，眼圈也变得乌青。
然而就在扣动扳机之时，对准唐边秋的那支枪似乎也做好了防备。
还要再死一个么。
真想杀了他啊。
想杀他，从没这么想把他杀掉。
令周容和段千一更为惊讶的是，段狱举枪的手腕稳定如石，毫不颤抖。而他苍老的眼角竟淌出了一滴泪。
包含着悔恨和屈辱的泪。
再多的荣华，都没能令秦怀明有此刻倍感骄傲。
“局长……”
周容不想再等，目光追随段狱，请求他立刻作出决策。
“段狱，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十，九，八。”秦怀明在上方宣判。
“局长！”
段狱始终闭紧嘴，目光停留在古亦然衣扣上所系的蓝色巾带上。呼吸停止，脑中飞速做着自问自答。
古亦然，我能相信你么。
我能相信么！
“四，三，二……”
“局长！”
既是死，那便没得选。
段狱恢复呼吸，不做任何犹豫地直面秦怀明那张脸，望天长喝道“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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