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伊川岭曾是人们所传的一处纤尘不染的地方。

　　它是大概距离陆岸几十公里的一座小岛，由一条海上公路与马来相连。

　　传闻这地方不聚污泥，不生野草，连海岸线汇来的流沙都是天然的除尘器。

　　段狱之前没听说过这座岛，等查阅到资料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在前去的路上。近路的三人率先抵达，公路尾段无人把守，就好像有谁特意邀请他们。

　　车拐了个弯下坡，停在了铺满叶子平坦的树桩一旁。

　　要说干净，确实没怎么看出来，准确说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

　　“树可真高啊。”周容活动着肢体将关节摩擦的咔吧响，又仰起脖子由衷说道，“这太挡我们的视野了。”

　　段狱动了动发白的眉毛，额上的抬头纹深了一层。

　　意想不到，从远处也看不出来这岛上有这么多树，真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树长得比雨林里的还要夸张。

　　他犯着愁，沿着上坡路慢慢探去。

　　二人不敢走得太远，虽从下面看不出来，但这树林实则很浅，很快就找到了边缘。

　　走了才知道，这伊川岭其实就像一个小山坡，中间高四周低，被树成排围住。不越过去就永远不知道深处还会藏着什么。

　　在沿边的树林后，他们躲着身将附近看了个大概。本以为这些树已经够离谱，谁知穿过这林子，中间还竖着一座建筑。

　　这下全然推翻了世人对伊川岭的幻想。

　　也许是过了太多年，早已经历岁月风华，从一片原始的绿化土地被改造成现代化的风格。

　　但说现代化也未免有些牵强。

　　由于视野有限，周围的树又夹得紧，他们只能注意到坐落在中央的建筑。

　　“这是什么东西。”

　　段狱看着这眼不见经传的建筑，墙壁已经泛黄，头顶还立着暗红的十字架。

　　就算在外跑了这么长时间，这种奇异的风格依旧在他知识盲区。

　　“医院？教堂？”周容也满是困惑，就在他想看得更清楚的时候，手机传来苏卿的呼叫。他赶忙拿出来去看，即刻严肃地对段狱说道，“首长，人都已经到齐了。”

　　“马来警方呢？”

　　“也都到了，他们在外围监管，内部的事情可能得要我们自己处理了。”

　　段狱原路返回去到了公路上。

　　大路正在被封锁，警车沿着公路左侧成列停放，所有武警在汽车附近整装而站，蓄势待发。

　　“局长，3梯队72人全部集合完毕，13名狙击手也已就位。”

　　周容清查一番，小步跑回到段狱身边。

　　不过他来的时候身后还晃晃悠悠跟着一个人。

　　“段狱你为什么不换衣服？”

　　“啊？”

　　老贼的问话让段狱惊愕。

　　他快速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又环顾了周围的人。所有人都衣装正式沉浸在严峻的氛围里，好像也只有他穿着一件便衣，连胡子也没刮。

　　做警察这么多年，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嘴边的胡子。

　　他不喜欢脸上留着白花花的东西。

　　可现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有他业余似地杵在这，不知不觉白胡子都长了出来。

　　“行了不废话了，苏卿呢？”段狱还是往正经事上想。

　　“她去后面了。”

　　段狱象征性看了眼最后车辆的位置“还是要让她跟好，不要离队伍太远。”

　　“是。”

　　“秦怀明肯定又要玩这种明暗的游戏。里头那个大家伙现在多半是空的，但那是我们唯一的入手点。”段狱面朝伊川岭，双手掐在腰间，“1队2队先进去，周容，让2队先跟着你，3队原地待命。一左一右先挨近那医院，注意走在树丛里，空地千万不要留人。”

　　“明白。”

　　“狙击手不要暴露位置，一切等信号。”

　　“是。”

　　“出发吧。”

　　一声令下，周容按照段狱的安排开始指挥部队。

　　几行人瞬时如风带过的尘沙齐头前进，又要在未曾涉足的地域动一番干戈。

　　“段狱我……”

　　“你就留在这。”老贼似乎还有话想说，但这次段狱没时间再和他争辩，“前面有一座风格很独特的建筑，有个十字架，好像是家医院，你能查到它的详细资料吗？”

　　话摆在这儿，老贼只得听从指挥。他立刻点头表示肯定。

　　“麻烦了。”

　　说完他跟上周容，忽然就走了很远。

　　低处的空气似乎跟别处不同，枯枝烂叶的味道闻得清清楚楚，四处闷沉得很。可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弯着腰，尽量把头埋下去，手中的武器就成了他们的心脏。

　　两队人迅速穿过两侧的树丛将建筑围住。

　　他没见过这样的医院。

　　单说外观，正门立着两根石柱，中央连着梯形的宽楼梯，十字架后是白色的三角顶层。修建的如宫殿一般。

　　“五层楼修得这么高。”

　　段狱仰视着楼顶，医院两侧还突出建造了两间隔间，窗户清一色帘窗紧闭，看上去都是高得离谱的落地窗。

　　局长，这医院的占地面积可不小啊，我上前面看了看，这伊川岭还有很多视野在树林之外。”周容去到建筑后方和段狱通话。

　　“你跟我在后门汇合一下，老贼在查它的来历，估计很快就有结果。”

　　“好，我现在去后门。”

　　这大概已经是伊川岭最高的地方，他们绕个远路去了后门。还是同样的石柱和阶梯，果然修的对称，甚至分不清前后门。

　　草尖被他扒得四处倒散，从一来就好奇这背后向阳的地方还藏着什么花哨的景象。

　　医院后门的斜前方有一樽圣女雕像，她举着一束火把，头上戴着类似太阳的光环。

　　而那被树木包围的后方是山坡的低处，也就是看上一眼，周容像嗑药似地情不自禁，连嘴巴都管不住。

　　“我靠，这到底是什么地儿啊。”

　　段狱转头粗鲁地看了他一眼，很反感这样的惊叹。

　　见他正是欲言又止，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天南海北什么没见过，这种程度哪里需要表现得这么夸张。

　　看来伊川岭在段狱眼里也是不过如此。

　　尽管这样，不管是巧夺天工还是后人修建，当下眼里的盛景也确实在意料之外。

　　都说这里树深不见海，可现在他们面前遥远的海平面正波光肆意，垂柳成排扎在浅水里，末端的枝条在风里整齐地划过地面。

　　这仿佛与另一侧不属于一个岛域。

　　下方包括倾斜的土坡上几乎没什么植被，而是光滑的沙漠。中间被搭起了形状不一的土坑，也许可以躲进去聚餐取暖。

　　段狱的视线忽然变得很开阔，他看到了土坑旁圆形的池水，里面的水生物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也看到很远处棕色毛发的猴子用手臂勾着枝干躲进了树林。

　　海天一线，现在清晨的阳光正好，把沙滩照得很温暖。

　　他想到了古埃及，也想到了一部电影叫做《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不得不说，着实很有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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