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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冰封同归殊途(二)
“周容,能再开快一些吗?”
“你别催这已经最快了,马上就到。”
车子在林间飞驰,去的时候也没曾发觉路这么曲折。老贼在副驾驶上如坐针毡,恨不得把方向盘抢过来。
“你为什么急躁成这样?”周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
老贼不答话,他这一路上总时不时回头去看斜后方的苏卿。她脱了件外衣,托着腮眼睛不眨地盯着窗外。
她始终保持这一个姿势。
“段狱那边突然没消息了。”老贼转过身沉闷开口。
车厢内的氛围逐渐焦灼。
苏卿动了动嘴唇,显然是听见了,但看起来还是没回过神。
终于在最远的地方看到了人的影子,也随之伴着越来越响的口号和器械轰杂的声音。
周容将车停靠在铲土机旁边,地被挖的凸凹不平,远处还立着升降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奇怪的工具。
只是走了半天,怎么一回来就乱成这副样子。他不敢相信这是段狱指挥下的部队。
车还没停稳,后门就被打开,后面的一个座位已经空了。
“首长!武梁!”苏卿比任何一个人都先下车。
她穿过人堆,当然也没人注意到她。
衣装乱了但她没去在意,一心想找到段狱。
人多数集中在被破坏的洞口附近,在一处植被稀疏的地方,树干后几个人搭起了一间矮矮的白色帐篷。
虽人来人往,却无任何交流。
像是刚受过严厉的声讨,脸上挂着深深的挫败感。
这氛围让苏卿很不舒服,这些人都在一反常态刻意避开她。那个角落着实不起眼,可她想了想,还是带着疑问走过去。
刚到帐篷前,就与拉开帘子出来的武梁撞个正着。
他吓到了苏卿,身上包括脸都脏兮兮的,无法想象那双窘迫的眼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
武梁见到苏卿也为之一震,半起的身子僵持着,想要隐藏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们在干什么?”苏卿说着就要往里面走,他慌忙挺起腰挡在门口。
“里面在开议会,首长不让人进。”
“那你为什么能进去。”她毫不退让,“大白天还要特意找一个犄角旮旯开议会,咎安还没找到,你怎么想的?”
“这是首长命令。”
又拿命令压她。不过她也没耐心在这里周旋。
“首长呢?”
“在那边。”
武梁朝她身后抬了下下巴。苏卿没多问就要离开。
“苏卿。”
她没走几步,又听见武梁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回过头,他还是一脸苍老。站着不动许久也没有下文。
到最后也没人张口,苏卿低头笑了笑,自觉远离了帐篷慢慢向前走。
她闻到了遥远海风迎面带来的气味。身边过往的人在视野中被压缩,渐渐变成了流动而悲情的画。
苏卿边走边流连,感觉脚下踩着被送来的一阵清风,推她去向最遥不可及的地方。
也许那里不属于她。
发呆了好久,大脑里总响着一种声音。不是什么感人肺腑的回忆,却足以让她掉下眼泪。
忘了到底走了多远,这里本也就分不清方向。终于在一颗长满青苔的平石上找见了段狱。
她只能看见一个弓着腰的背影,和下面的石头一样,看上去孤苦伶仃。
“首长。”她毫不含糊地走上前。
段狱听见她的声音没做任何反应,甚至人走到身边也不肯让苏卿看见他的脸。
在这种湿热的天气里等待无非是种煎熬,苏卿以军姿的姿态站在他身后,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经猜出个七八分。
土地泛着光泽,鸣鸟的剪影交叉掠过,震掉了几片树叶。沙子也成股落下,迷了他的眼睛。
段狱终于肯站起来。
苏卿的帽檐刚刚高过他的发尖。面前空荡一片,突然多出一只手来举在与她肩膀齐平的位置。
他手里的东西看着很熟悉,是一只脏污的手帕。
她愣了半天才知道接过来,只听得到一声拐着弯的沉重叹息。
等她垂眸去看手里柔软的帕子,段狱已经往后面走远了。她还是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所有注意力都在手上。
苏卿将它在掌心里轻柔摊开,上面是三个乱糟糟的鲜红色字迹“伊川岭。”
那手帕是当年她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给苏咎安过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这些年他无论去哪,从不离身。
现在手帕上除了灰尘,还有成片的红色痕迹。包括那三个字。应该是血。
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的遗物。
苏卿依旧无法从手帕上移开视线,她听见了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向她倾诉,倾诉夜晚悲惨的经历和不舍。
不亚于扒开她的心脏塞满苦楚。
左手将手帕握紧得几乎撕裂,她仰起脸让眼睛直对着阳光。
帽子滑落掉在地上。
她不觉得有多刺眼。
树影渐渐模糊,世界变得越来越昏暗。没有天崩地裂的哀叹,只觉得一颗心彻彻底底地空了。
虫鸣游荡飘忽,凝成了骄阳下的唏嘘。
苏卿端着帽子又回到白色的帐篷前。这一次武梁特地在帐外等她。
“苏……”
她没停下,绕过武梁。手停在布帘上好久才铆足勇气掀开它。
帐篷空间很大,也出奇的安静。里面温度很低,与室外仿若不是一个季节。
武梁担心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之后,自己的情绪却又一次崩溃。
躺在中央的人身上被一层白布盖着,就像曾见过的这样无数个场面,她用指尖一直滑到边缘,掀开时手抖得更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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