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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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剧目


      长庆殿所有人皆被震撼得无语附加,若不是此言出自张姮,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这惊世骇俗的事。
      可何净柔若真是这样的人,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张姮对此也给了答案:“因为仇恨。”
      何净柔仇恨魏国,即便她是魏国人,她却比齐国,梁国更仇恨这个天下。
      甚至不惜带着一切走向毁灭。
      王纯此时不安道:“那她如此,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张姮淡然道:“让魏国就此断灭,就是她要的好处。”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姮则又道:“我回宫,是为了追查启元的身故真相。可在那之前更早,我就已经被她掌控。她那个提示让我对她深信不疑,而她一次次出手,一次次引导,让我深陷居中却不得而知。所以很多事成了一个谜,既没有结果也没有真相,原因是她从初起,就带我们进入了一个误区。从一开始,就将她自己从嫌疑中撇清。正如东君所说的,药不对症,病,怎么可能痊愈呢?”
      一个人身在居中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知道自己被人操控,却无力阻击接下来的操控。
      何净柔知道她要一个真相,于是又给了她提示,将一切的嫌疑归咎到姒玉身上。毕竟姒玉也真的是大随氏人,她也确实有只白色的鸟,还在西宫出现。凶手好像真的是她,再依张思戚对梁妃那样的手段,就算在恩宠一个女人,也绝不会允许有别国血脉混进魏国。
      可这番借刀杀人的目的,还远不止如此,何净柔用启元的死,又织了一张更大的网!
      早些时,张姮怀疑姒玉很可能是张昱的布局,那如果将仇恨的引线牵到她身上,那么势必引来张昱的仇恨,就如同何净柔利用张啓之和他相互厮杀一般。
      多高明的手段,如果在急功近利的人来说,启元亡故的真相就是如此。
      而后宫,又什么时候讲过该和不该?
      朝廷,又岂会相信一个后宫妇人如此翻云覆雨?
      一切,也只当归咎为人心不古!
      东君忙道:“如此说来,这个看似干净的女人,就是杀害太子和小姐的凶手!”
      张姮道:“可能不止是他们,奶娘,槿灵,也可能是被她授意下死去的。”
      “怎么说?!”东君瞪着眼睛,今夜听到的事,已经超过她的理解和认知。
      张姮缓缓说道:“她既然要毁了魏国,那么齐国潜伏在魏国的奸细,很可能已被她收为麾下。那时我追查奶娘的死,她的伤口和元家缴获的齐国武器相同。而从元家四公子口中印证,当时确有一个奸细成了落网之鱼,如此,一切也就好解释了。”
      阜平道:“白衣人?!那个白衣人!勾结曲玫的那个乐师!他胆敢私通后妃,如此妖邪,一定是齐国的奸细。”
      张姮道:“他或许是,不过,我另外有个嫌疑人。”
      安歌此时说道:“你指的是那个鲁佶?”
      张姮其实到现在也不敢肯定,可还是将嫌疑确认:“鲁佶和何净柔一样,他帮了我很多。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却觉得很多地方与他脱不开干系。那一夜惊心动魄,可我后来肯定跟踪我的脚步声发自一种水桶敲击地面的声音,而那天我确实遇到了提着水桶的他。还有那不止穿透我一人胸膛的弩箭,其大小拆卸完,也刚好可以隐藏在桶中。加上拖拽奶娘身体,还有槿灵脖颈处的伤口,这一切完全吻合......而且当夜死的人也不止她们两个,所以那一晚中元夜,一定有两个齐国奸细。”
      东君道:“那年你初回宫中,受尽欺凌和漠视,并没有什么身份可利用。但如果你积攒的仇恨已满,她自然明白阿蒻身死,无疑就能打开了你的复仇之门。回想梁氏,曲氏,后宫很多都是因你覆灭。”
      张姮道:“不错,齐国杀我一个初回宫的孤女,还有一个老妪一个宫女能有多少利益。但如果放在何净柔身上讲,那就不同了。那几年我虽然无权无势,可唯有满腔怨气能够助她反抗,只是后来的事或许偏离了她的轨迹,于是那暗箭再度想要我的命。否则以那种厉害的武器,他们可太有机会了......可惜何净柔的网已经覆盖了皇宫,她将一切掌控手中,实在是可怕。”
      安歌道:“寍王的死,你还要继续查吗?查,就得按照她的布局走。”
      张姮摇头道:“启元的事,必须大白于天下!而且既然明白这其中的旋涡,剧目也被拆穿,那往后怎么走,都不能按她的意思行事。阜安,之前那些人已经找到了吗?”
      阜安道:“人数不知具体多少,但有人帮忙,还是寻到了些,目前加上豆连,共有六具。”
      张姮点头:“好,既然所有的事,何净柔都做得干干净净,那么我们也要亦步亦趋。空穴不来风,何净柔以后别想安稳!”
      张姮打定主意,不过宫外却先起了波折,那第戎王不知从哪听到了聆鸟宴上张姮的话,竟跑到张昱面前埋怨,而第戎郡主更是操着她的母语在边上帮腔,吵得张昱头痛。
      后来事情又传到张思戚耳里,也顿时不悦起来,先不管这宫里说得话怎么到了他这蛮夷耳里,就是第戎王本身也没资格享有府邸,谁让他们诓骗了联姻,如今在长阳作威作福就罢了,偏还这么不知廉耻!
      可放任这群人胡搅蛮缠也不是办法,刚想下旨叫宬王随便安排个住处,哪知第戎王就指名要张姮送的那处园子,还嚷嚷地满城风雨,尽人皆知,搞得张思戚很是被动。最后,张昱选择息事宁人,出面以购买的方式买下頔雨云安给第戎人作为安居之所。毕竟他知道张思戚是绝不希望张姮再受委屈的,如此一盒厚厚的银票就送进了东宫。
      张姮得到银票却没有收下,转而在散朝时,于众目睽睽下连带地契交给了户部,除此还有兵部,言明希望这些钱能物尽急用。如此吴盛和严圳对张姮更是感恩戴义,她的慷慨确实解了两部的燃眉之急。
      前境交战,兵部物资必须跟上。而国库空虚已久,很多待办的事也急需处理。而抽丝剥茧下行事缓慢,着实叫户部着急。
      这一举措不管是朝臣还是皇帝,对张姮更是刮目相看。只是没人敢公开评论,毕竟宬王表面清简,他的王妃却招摇十足,难免引来一些人的揣测,流言蜚语在皇宫外更多。
      可第戎王仍是不满足,就在住进园子的那日,居然明目张胆地跑去了慎慧怡的母家闹。原因是慎家明明说送长女去伺候,却偏偏不知为何送来个青楼妓子冒充,如此蔑视,叫他们很是恼火,仗着是皇帝的亲家,光天化日带人就闯,不但将女眷全部抢走,还将贵重之物也尽数搬离。
      他们是蛮夷,又何况此事属于被骗,如此蛮横倒觉得正常。可事情慎家头上,可谓糟了灭顶之灾。就是民众看来,也无异于入室抢劫。
      如此,巡防总署自然站出来维护,以至两方当街爆发了冲突,如此宬王的颜面算是彻底丢尽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乐善堂的乞丐现在都开始往宬王府聚拢,却不是正门,而是巷子和偏后门处,见有人轰赶,就嚷嚷得人尽皆知。特别是第戎郡主出来,他们一拥而上阻着车辆不动。见有护卫拔刀,立即哭声震天,落荒而逃,闹得活像是被欺压。
      张思戚对着连日来的奏折,第一次冲张昱发了火,让他立即遏制这群人的暴行。可对此,他竟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建议——请金陵王带金陵军进驻长阳,维护治安。
      张思戚不明其意,毕竟只是一群蛮夷,巡防总署和护城军都在,禁军也不是摆设,如让夷州军进驻,实在是多此一举。
      张昱却有理由:“父皇明鉴,儿臣有此建议,正是为了平复城内不安的局势,也平稳各方势力。”
      张思戚疑惑道:“怎么说?”
      张昱道:“臣子之心,莫不无是忠君。然而前境焦灼,若有万一,我夷州必定鼎力相助。如今朝堂之内,元老将军已在府中恩养,朝中在没有可派遣武将,唯有金陵王可用。何况元氏贺兰夫人在外施舍,这番举动,儿臣也觉得不妥。”
      张思戚怪道:“金陵王却如你所说,可行善积德,这有何不妥?”
      张昱跪下道:“并非儿臣揣测,只是城中一处乐善堂出现的突然。这一般布施遣派家奴即可,何须劳动贺兰夫人亲自出面,其兵部黄氏夫人也在,这二人为亲家关系,如此频繁接触底层人士,万一事有不全,元家能依靠的也只有严家。父皇知道,前沿消息不论大小,兵部都是第一接收人,儿臣是担心,元老将军太过在意,才会用内人为幌子,想探究齐魏之事。”
      张思戚皱眉,帝王的疑心病果然升起,张昱见他有所动容,又道:“儿臣不是怀疑元氏一门的忠烈,只是怕他不肯服老,日后又要求父皇放他去庐岭。若折了一员老将,可是魏国的损失。”
      他们的谈话全落在来请安的张姮耳里,她没想到张昱在这种危机时刻还想着落井下石。他怂恿皇帝撤换大将已是不该,如今这番谗言颠倒黑白,简直是存心诬陷。可那几名御前侍监矗立在殿里,好似抵御和监视,让张姮愈发愤慨!
      等万公公传唤,这才到张思戚跟前。
      皇帝一见她就眉开眼笑,张姮故作不知方才听到的,只专心陪着说话,倒是张昱感叹说道:“本王建议金陵王进驻长阳,长河殿下又能与友人相见了。”
      张姮笑着答道:“金陵王骁勇善战,能够来长阳,皇祖父自然心安。而且长河与他宗亲之情甚浓,何况长河的命也是金陵王救回来的,还得跟他说声谢谢。”
      张昱隔着她看向张思戚,可对方却专心品着清凉汤,好像并未将他的言外之意听进去。
      张姮紧接着又道:“长河除了皇祖父,也没什么上心的,王叔将长河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得如此轻浮,真是叫人汗颜。自知比不得王嫂心善纯良,听说她将自己的首饰和所得的金银,全送去了城内一处叫乐善堂的地方,那里都是穷苦的乞丐,如此妇德,还真是女子典范。”
      张昱一惊,那蛮夷婆怎么可能会这么做,知道张姮是在信口胡诌。可刚要反驳,张姮却对张思戚道:“皇祖父还不知道,长河回城时,见到很多乞丐很是不忍,那天宫宴不过是随口跟贺兰夫人和黄夫人随口提了一句,哪知她们真的去布施了。可见她们对皇家是忠心的,可不敢有一点耽搁。”
      张思戚放下碗问道:“乐善堂?那地方是你提出来的?”
      张姮点头:“长河这就不知了,只听说她们几个妇道人家,对乞丐乐善好施。不过听闻,那地方是宬王叔设的,长河想那些权贵多是看在皇家的面子才去的吧。”
      张昱忙道:“父皇,长河所言之事儿臣可从未听过,更何谈归属。”
      张姮猛地打断:“不是?!那怕就是王嫂设立的了,可见她是想给王叔一个惊喜,为夫君传递美名。这也难怪,能容下全城乞丐的地方肯定不小,这一花销若非皇室,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张昱见她胡搅蛮缠,心头牵出最近的诸多不顺,料定都跟张姮脱不开干系,可张思戚却偏偏火上浇油:“原来这善事都是昱儿的功劳,好好好,你如此忧国忧民,真不愧是朕的股肱臣子。”
      臣子?张昱猛地心头一紧;难道他在张思戚心中,只是一介臣子吗?!不是储君?!不是继承者?!就因为姒玉给了他新的传袭!!所以又将他摒弃了?!
      张姮见他眼神中透着暴虐,明白张思戚的那两个字,给这毫无心胸的人一个老大的迎头痛击,装作不见,对张思戚道:“皇祖父高兴,如今朝廷有王叔,王嫂呢虽然还不合规矩,可已经向知书达理学了。长河想日后等王嫂将家私都送给了乐善堂,那么臣民再不会因王嫂是第戎人而介怀。如此长河和她也算真的亲戚了。”
      张思戚连连说好,张昱无可奈何,只能吃下这暗亏。
      不过他回到府邸后,就彻底将愤恨发泄出来,他调来城内护军,将頔雨云安团团围住,等将府里除了王妃外的所有第戎人赶进去,就下禁令不准这群人在出来半步。有不忿的,竟当场被砍断了双腿,第戎王被震慑,也不敢在多话。而第戎郡主也形同软禁般关进了偏僻的宅院,至于那些首饰和收取的贿赂,统统叫人抬去了乐善堂。
      不过叫他意外的是,乐善堂居然在此之后,没再骚扰宬王府。虽然贺兰氏和黄氏,依旧跟其她朝廷命妇有说有笑的去布施,可这幕后之人竟就此绝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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