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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赋 四
“先生,申时到了。”小厮在门外提醒道。
“知道了,下去吧。”司马烨摸了摸桑林,轻声道,“我们该去见客人喽。”
桑林:“啊啊!”
孝征王府侧门,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桓不去,下人见此急忙开门。
一道紫红身不知何时立在门外,乌鸦落在司马烨肩上,巨大的斗篷遮盖了他全身,只有阵阵辛辣香气。下人们心惊胆战,不敢多看一眼,纷纷垂下头来,生怕招惹到什么。
白圣孺在屋内等候多时,一见司马烨当即起身迎接道:“烨先生请坐。”
“多谢王爷。”
司马烨刚一落座便从袖中拿出七个小瓶,“王爷要的东西。”
七个小瓶颜色各异,由深至浅排列,“敢问烨先生,为何此次的药有这么多?”
司马烨笑了笑,“这七瓶毒药与从前扰人心智的药不同,是索命毒。此毒乃我独创,无色无味,任凭医仙再世也无法察觉,只要将七瓶按顺序整服,圣上必然殒命。”
黑色的瓶身光滑无比,点缀着几滴白墨,上头塞着块红布,似引吭高歌的鹤,白圣孺将其握在掌中把玩,眼前浮现出白笑孔大笑的模样,“这药该怎么用。”
“从白到黑,前三瓶扰魂,后三瓶伤身,至于王爷手中这最后一瓶,则用来索命。这药有一点好处,七瓶全服才会置于死地,否则只会发疯病重,黑瓶不服则不死,最多行尸走肉。”
白圣孺勾了勾唇,思绪翻涌。一阵风将窗户吹开顺带灭了几盏烛火,周围光芒消失,白圣孺全身没入黑暗,轻声道:“多谢先生。”
“臣夜观天象,发觉紫微星暗。王爷蛰伏许久,该出手了,”司马烨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道,“臣司马龙腾,愿为新皇肝脑涂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白圣孺睨了眼墙上那把宝剑,上头的麒麟仿佛挣扎着要爬出来,“的确是时候了,我要抢在白帝媐前头。这一次,我一定要胜过她。”
白笑孔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白圣孺记得清楚,这是他与白帝媐同在文华馆时,白笑孔看了白帝媐所写文章时发出的笑声。
同样是皇子,他的文章却被丢在一边,连太傅都不愿看一眼。
二十几年,他被白帝媐压了二十几年!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豫州那个不毛之地,受尽白眼与苦楚!
疯狂鼓动的心脏快要从嘴里呕出来,舌头不安的蜷缩在齿后搅动着津液,白圣孺摸上双膝,惊觉骨头上似有上万只虫子在爬。
白笑孔还在笑,她很高,比他高得多,比整个文华馆都要高。但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只有白帝媐那个歹毒的疯子。
恍惚间白圣孺眼前竟出现白帝媐的脸,他一颤,猛的拿起烛台砸向白帝媐,像杀死一条虫子。血液混着□□在白帝媐四分五裂的脑袋里流淌出来,真是畅快极了!
他刚要庆祝,却瞧见一个身影,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
是白笑孔!她在看着他!!
黑金色的龙袍如铠甲般泛出阵阵寒光,白笑孔手里还提着一把剑,那把剑比子吾江水还要长!她站在大殿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像是不屑。
白圣孺顿时手脚发麻,冒出一身冷汗,猛的丢下烛台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可他跑得太慢了,白笑孔很快就要追上他了,她会为白帝媐报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哈哈哈!”
刺耳的尖叫和大雨同时降临在皇城,这是天恩,所到之处电闪雷鸣。白圣孺急促的喘息着,慌不择路,他感觉近了,背后的声音近了,更近了……
有人在追他,有人要杀他!
慌乱之中,白圣孺躲到一辆牛车低下,不顾尊严体面的爬了进去,泥水裹满衣袖。恶心的牛粪味儿熏的他直咳嗽,他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东西,可他想活,于是捂住嘴巴不敢呼吸。
“喀!喀喀喀!”
是刀刃摩擦骨头的声音,白圣孺顿时牙根发酸,舌尖源源不断涌出津液,他不敢呼吸,生怕暴露。
“轰!!!”
一道闪电照亮大地,透过丝丝雨幕,他看到双绣着龙纹的靴子站在牛车前,还有一把淌血的宝剑。
白圣孺惊恐的往后缩了缩,企图躲避漫过来的血水,可好死不死,他撞到了牛车!牛车动了,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那双靴子果然停下了,绕着牛车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像是耗尽耐心,失望的走了。
得救了?
白圣孺露出个笑,庆幸劫后余生。他嫌恶的擦了擦靴子,怎料手上都是牛粪,于是急不可耐的从牛车底下钻出来,怎料刚露出脑袋便听见左侧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耗子。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企图消灭这个叫人牙根发酸的声音,只是偶然瞥见一抹黄色。
好奇怪啊。
白圣孺朝左看去。
顿时,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悬在他眼前,像被踩扁的柿子,那人一只眼珠翻了出来,牙齿七零八落的插在嘴上,她穿着黑金色的龙袍,戴着冕旒,白圣孺猛提了一口气,惊恐的看着那人。
即便烂成这幅模样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白帝媐!!他来索命了!
“王爷?王爷,王爷醒醒!!”司马烨抓住白圣孺双肩摇晃着,见其不醒,急忙泼了碗茶上去。
“哈!!”
白圣孺猛的吐出口气,四肢冰冷,找回了呼吸,鼻尖似乎还残存着牛粪味儿,看见司马烨的脸才意识到方才一切都是幻觉。
“呃……”白圣孺捂着额头晃了晃脑袋。
司马烨关切道:“可是癔症又发作了?”
“是吧。”
白圣孺拄着桌子强忍头痛,耳边阵阵杂乱声,忽然一股香气飘了过来,云雾里,好像有一只手在拉他,将他拉出那个雨夜。
“好甜……”白圣孺喃喃道。
“王爷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烨先生。”白圣孺有气无力道。
“这是臣自己研制的安神香,王爷可在睡前点燃,如此便可减轻癔症。”
“本王的癔症真的没法子医治吗?”
“这……”
司马烨有些为难道,“王爷癔症乃是遗传,实在无药可医啊。”
“罢了罢了……”
白圣孺无助的捂着脑袋,贪婪的吸取着那股甜腻的香气,恍惚间看到了父亲,他正站在亭中沐浴月光翩翩起舞,像母皇豢养的一朵莲花。
司马烨走后白圣孺得到了片刻安宁,紧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皇兄,此人当真要留?”
白圣孺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懒道:“成大事后,杀。”
“如此我便放心了,他知晓我们太多事了。”
白圣孺:“四弟找我有何事?”
“啊,我来送东西,”白敬躬掏出个红匣子道,“这是敬国夫人叫我给你的。”
白圣孺打开盒子看到个翡翠镯子,这是父亲生前戴过的东西,他饶有兴趣的将镯子套在自己手上把玩。
一个旧镯子,磕断了还用金补上,敬国夫人当真是念旧啊。
不过也好在她念旧,朝堂上下她这个“准”皇后替他打点着,日后得了天下,就算看在父亲的面上也会赏她个五品官做做的。
坤定宫内,一个白瓷花神像被轻轻擦拭着,花神眯眼轻笑,神态温柔,指尖捏着朵娇艳欲滴的荷花。
绢布划过,许是擦的太用力,脸颊上的红粉有些微微掉了。
女人衣着整洁,面相庄严,仔仔细细的擦着神像,殷红的嘴唇衬得她很精神,可眼下的泪沟还是出卖了她。
极其名贵的锦光绸被做成衣服穿在女人身上,似是还嫌不够,她在腰带上耳朵上都挂了不少金饰,且都镶着翡翠,松绿色的长袍延伸至足尖,她像一条盘坐着的蛇,恐怖、危险。
她斤斤计较的扣着莲花缝隙中的一点灰尘,指尖按的发白。
“喀吧。”
花瓣断了,花神还在笑,女人却再也笑不出来。
她捏着那朵花瓣喃喃自语,“江宁,你的儿子和你长的好像。我看见他的一瞬间甚至有些恍惚,我以为你回来了。可他终究不是你,可耻的赝品,他看我的眼神好陌生,我好失望。”
“我曾无数次的想要借尸还魂,但都失败了,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是答应过我要帮我抢天下吗。骗子,你的承诺呢?”
回答她的只有呼啸风声。
“坤定宫好冷,我还记得你当年跌跌撞撞的跑进我宫中,想要勾引我。你的样子真的很蠢,演技也十分拙劣,但我就是很喜欢。这些年来我身边走过无数人,只有你,只有你叫我念念不忘。也只有你才懂我,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
女人将水神贴紧面颊磨蹭着,恍惚竟落下一滴泪来,“如果你再不回来,就别怪我狠心了。我会好好利用你为我留下的赝品,他会代替你,完成你的承诺。江宁啊,我好想你,白笑孔分明从没爱过你却要霸占你,连尸体都不分给我,我只是想要一颗头啊……”
眼泪顺着女人面颊滴落到花神手中残缺的莲花上。
花神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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