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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车一路飞驰。
往禾山的公路上没什么车流行人,明明车厢里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却总感觉耳旁依旧有喧闹拥挤的人声。
现场因为旧案重提被曝光而乱成一团,更遑论其间还与正当红时的艺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本来拍着棠华与明聿的记者也马不停蹄往程暶的方向挤,尖锐的问题就像没有方向的话筒一样,生生怼在程暶面前。
她的表情看似很冷静,但林惟怜从她依旧冰凉的手心感觉到程暶的不安。
两人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逃出来,林惟怜果断决定先带着程暶回禾山那边。
先不说樾府或许已经挤满了记者,事情闹这么大,两家父母多少都会有些耳闻,与其各自逞强,不如坐下来一起商量对策。
网络的言语铺天盖地,多数都是络绎不绝的骂声,有所谓的“披露真相的人”、也有“自称同学的人”,其中还不乏很多桃色新闻。
云姐在百忙之中抽空给程暶打了个电话,问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的发生,令程暶自顾不暇,她开始怀疑,会不会......李成隐或许说的是真的?爸爸真的做了错事......
她心烦意乱,又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感到无力与烦躁。更有一丝对自己的厌恶——对于自己因为这一场接着一场的闹剧而轻易对爸爸产生怀疑的厌恶。
程暶甚至想,干脆去找方毓秀问个清楚算了。
不。程暶的心脏猛然一跳。
“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要离婚吗?你以为她也清白吗?!”
李成隐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在她的脑海里隐约响起。
妈妈?
程暶幼时的记忆里大多数时候父母都是很相爱的,正是因为相爱因此他们也都很爱自己,至少在他们离婚前是这样。
离婚的程序甚至走得很快,幼年的程暶只知道在一场毁灭性的争吵之后母亲就离开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她无数次地拨过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却从未打通过。
那场犹如台风过境般的争执留下了一地狼藉,明明争吵的是两个人,受伤的却是三个。
她也知道什么吗?
程暶有些焦躁,克制不住地啃咬着自己的指甲。
直到自己的车门被打开,程暶吓了一跳,仰头朝外看。
外面的夜色浓重,间或能听见一两声蝉鸣鸟叫,林惟怜垂着头静静看着她。
他们还穿着参加订婚式的衣服,西装革履,华裙朱钗,可心绪却是褴褛不堪。
林惟怜一手撑着车门,一手伸在她眼前。
见程暶半天不动,便弯腰下来打算把她抱下车。
这一下着实把程暶给吓回神了,她轻推了一下林惟怜的肩,示意不用,但林惟怜就着弯腰的姿势抬眸看她,细细看了会,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
程暶的眼睫颤了颤,说:“我没事。”
林惟怜没说话,也没让开。
他拉过程暶将要收回的手,疼惜地摩挲着,一下一下,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捏了捏便放开了。
两人才从车库出来就看见陆母在院子里往外张望的身影。
看见两人走过来,也只是笑笑问:“有没有饿呀?”
林惟怜说不饿,陆母便拉着两人往里走:“走吧,你陆叔叔等着呢。”
入户灯随着人走进屋子而亮起,客厅里并不亮堂,灯光开得是最让人舒适的暖黄色。
陆父见人来了也微微笑了笑,招手让程暶过来坐。陆昀煜没在,估计是还在实验室里。
“新闻我看见了。”陆父说:“小暶,你不用过于担心,这种不实流言我会处理好。你爸爸是对工作严苛的人,当年的事诸多因素,说不好孰是孰非,只是因为他位于台前而被......”
“陆叔......”程暶的双手紧握着,在温度适宜的室内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她看着陆父问:“......当年的事我爸爸真的没有问题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却始终看着他没有移开。陆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明白,程暶问出这样的话难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说,有人让她知道了什么。
而这些东西让程暶产生了动摇,对她父亲产生了动摇。
他斟酌片刻,沉声说:“当年的事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有主要的案件负责人知道,卷宗是保密的,我无从过问。”
“但你父亲无数次过后悔过这个案子的判决,即使这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小暶,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很多事我并不能给你答案。无论你父亲是否做错过事,我想他或许已经付出了代价。”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程暶的手,又说:“或许你找到的答案不尽人意,但是非黑白,并不只有一面。”
程暶没有再问,她知道,就算陆父知道,也不会告诉她了。她自嘲般勾起一边嘴角,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事情一股脑来得太多,那就一件件解决。
她拿出手机,刚想给云姐打了电话,玄关那边却传来开门声。
林惟余走进来,见到程暶的时候不觉松了口气。
“官方发声明了,你先别发声,和公司那边商量好。”
声明的内容很简短,大致为希望公众理性看待案件,勿为流言所误导。
程暶看见的时候心下还未松一口气,就听林惟余又说:“明氏那个计划合作的基金会,实际控制人是方毓秀。”
这样看来,事情似乎有了线头,方毓秀作为当年案子的检察官,自然是与其脱不开关系,而明聿又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这样一看,和明聿的初次见面,似乎也不仅仅是“顺手帮忙”这么简单......
“那个基金会根基很深。”陆父插了一句:“但并不干净,也是被那位方律师接管之后慢慢以良好的形象再次进入公众视野。”
“对,并且涉及范围很广,妇女儿童、乡村建设等等都有他们的身影。”
林惟怜听他哥这样一说,问了句:“资金这么充足?”
林惟余:“政策动向把握得好,加之明氏这个大头推波助澜......”
他还欲说些什么,手机便震动起来。林惟余看了眼来电信息,起身对程暶说:“你先好好休息,舆论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明聿那边的动作我会盯着。”说完便朝着陆父点点头走了出去。
网络上的声音在官方发了声明之后渐渐向好,程暶给云姐打了电话,云姐却只是交代了些事,她似乎是察觉出程暶的心情不佳,便劝慰着说没事,大体方向上已经控制住了。
程暶默了半晌,突兀地说:“云姐,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那边似乎很是不赞同她的想法,毕竟风波过后最好的方式便是多露面,并且要是以积极的形象露面。
“最近的活动都推了吧,本子也暂时......”
云姐考虑良久,又说:“你既然坚持我也没什么好劝的,只是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不趁热打铁就会被取代,小暶,你有名气有作品,还远不到因为个舆论就沉寂的时候......”
“不是因为这件事......”程暶话音一顿,她掐了掐眉心,又想其实跟这件事也大差不差:“不会沉寂的,你放心,只有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
“好吧。不过没来及和你说,沈临风似乎有要复出的迹象,他那边的人漏了点风声给我,希望你参演他的复出之作。”
程暶的身子不经坐直了些,想起在酒吧的一瞥,沉默片刻后说:“再说吧。”
林惟怜像是卡着时间点敲门,她一挂电话,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他端着杯橙汁走进来,递给程暶:“喏,喝了好睡觉。”
程暶讨厌一切奶味重的东西,用以助眠长身体的牛奶更是她的一生之敌,小的时候,林惟怜没少帮她解决睡前的热牛奶。
她兀自勾了勾唇角,接过一口口慢慢喝着。
也不知是不是刷了牙的缘故,喝起来有股酸酸涩涩的感觉。
林惟怜就靠在桌边看着她。
他心中自觉憋闷,说白了李成隐父亲的事和程暶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于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她还小,可多年之后,这些往事像是割不断的蛛网似的,一股股密集得缠了上来。
叶薇提供的证据说不清来处,或许来自方毓秀,可她为什么要留着?官方声明中明里暗里似乎都透露着程尧在这件事上没什么过错的信号,但又为什么不直接明了?程暶的妈妈呢?在这件事里又知道什么?最后是明聿,看起来与整件事毫不相关,却又与每个当事人密切相连......
他的思绪被拉得很远,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安慰的话太过单薄,而现在显然也不是谈论其他话题的合适时机。
程暶似乎看出他些许外露的情绪,将杯子一放,朝着他伸开双臂。
林惟怜愣了一会,旋即用力拥住她。
程暶被这满怀的温暖气息一扑,怔愣地眨了眨眼,然后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轻轻拍了拍林惟怜的后背。
他们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单纯的拥抱了,带着一丝依恋的、安慰的拥抱。
经年后的重逢,让人戴上名为成熟的面具,但相互靠近的心却是如此鲜活,仿佛和初见时一样。
咚咚作响,惹人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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