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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微回到公寓时,已是深夜十一点。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她踩着高跟鞋的脚踝上。
她弯腰换鞋,香槟色裙摆垂下来,扫过鞋柜上摆着的青瓷花瓶,瓶里插着的香槟玫瑰开得正好,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
这是她上周从自家甜品店带回来的样品,本是想做新品蛋糕的装饰,后来索性插在了瓶里。
空气里飘着玫瑰的甜香,混着她身上还没散去的雪松味,形成一种奇异的融合。
她脱下沈妄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碰到衣料时,忽然想起口袋里那枚袖扣。
掏出来放在茶几上,金属物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上面刻着细密的回纹,是很复古的样式,看着倒像是沈妄会喜欢的风格。
“明天让助理送去干洗,顺便把这个还给他。”
宋时微对着空气说了句,转身走向浴室。
卸妆棉擦过脸颊,把晚宴精致的妆容一点点卸掉,露出原本细腻的皮肤。
镜子里的女人,眉骨分明,眼尾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带着点疏离的冷,笑起来却又有恰到好处的甜。
肩背线条流畅,腰肢被浴袍裹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肌肤,锁骨的弧度像新月。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起陆奕那通电话,眉头又不自觉地蹙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青柏市?
这个问题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
三年前分手时,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换了手机号,几乎是断了和过去所有的牵连。
他若想查,自然有无数种渠道——她的甜品店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官网信息、工商注册资料,甚至随便在青柏市的商界打听一句,都能找到“蔷薇甜品”的创始人宋时微。
可他为什么要费这个功夫?
宋时微打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或许是国外的生活不如意,或许是突然念起旧情,又或许,只是随口一句试探。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
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会躲在柱子后面哭到发抖的小姑娘了,“蔷薇甜品”从一家只有二十平米的小店做到如今青柏市甜品界的标杆。
她靠的从来不是眼泪,而是咬着牙往前冲的韧劲。
陆奕于她而言,不过是段过期的记忆。
就像冰箱里放了太久的奶油,即使没变质,也早已没了最初的鲜甜,强行用来做蛋糕,只会毁了一整个作品。
“不重要的人,不必费心思。”
宋时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占用时间,那些纠缠不清的拉扯,于她而言是最浪费生命的事。
洗完澡出来,她裹着丝质睡袍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有两条未读消息,都是“旺旺碎冰冰”发来的。
「决定送花和项链了,希望能有用。」
「你说她会不会觉得太刻意?」
宋时微挑了挑眉,指尖敲了敲屏幕:
「真诚永远比刻意更重要。」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走到落地窗前。
公寓在三十八楼,往下看能看到半个青柏市的夜景,车流像金色的河,缓缓流淌。
她想起晚宴上沈妄替她系西装纽扣的样子,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触到她后背时,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却让她莫名安定。
还有露台上,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着深秋的冷风,成了今晚最清晰的记忆。
沈妄在城市另一端的江景豪宅,比宋时微的住处更靠北,能看到完整的江湾夜景。
他走进浴室时,随手扯掉了浴袍的腰带。
水流“哗”地一声从头顶落下,温热的水打湿他乌黑的发,顺着轮廓分明的脸颊往下淌,流过挺直的鼻梁,再到削薄的唇。
他的身材是常年健身练出来的流畅线条,宽肩窄腰,背部的肌肉随着抬手的动作绷紧。
水珠顺着脊背往下滑,流过紧致的腰线,再到腹部——轮廓分明,却不是那种夸张的块状,而是带着流畅的线条感,恰到好处的力量感藏在白皙的皮肤下。
水流冲击着皮肤,却冲不散他脑子里的念头。
宋时微接到那通电话时,指尖的颤抖,眼眶的泛红,他都看在眼里。
那种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她对那个前男友,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这个问题像根水草,缠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沈妄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镜子蒙上了层白雾,他伸手擦掉一小块,露出里面自己的脸——眉骨很高,眼窝深邃,鼻梁挺直,唇线薄而清晰,是张足够惹眼的脸。
他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看着她毕业。
这些年,他一路追赶,努力站到能与她并肩的高度,却始终没勇气说一句“我喜欢你”。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法庭上的唇枪舌剑,早已耗尽了他对人情世故的耐心,唯独对宋时微的这份心思,像深埋地下的酒,越酿越浓。
直到再次见到她。
那些被他刻意冰封起来的情绪,彻底决堤。
可那个人,是她的过去。
沈妄知道陆奕,知道他们曾是云栖大学的金童玉女,知道他们有过四年的青春。
那些共同的记忆,是他这个只能在远处观望的学弟,从未触及过的领域。
他怕。
怕她对陆奕还留有旧情,怕自己这十一年的喜欢,最终只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独角戏。
沈妄关掉花洒,裹着浴巾走出浴室。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锁骨上,再往下滑,没入浴巾边缘。
他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点开与“宋人头”的对话框。
屏幕上还停留在她刚才发来的那句:
「真诚永远比刻意更重要。」
真诚……
沈妄皱了皱眉。
他处理过价值数十亿的合同,打赢过无数场看似不可能的官司,却唯独在“追人”这件事上,像个手足无措的新手。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最好的东西给她。
那条“星芒”项链,是他能找到的最璀璨的礼物。
“爱之名”的永生花,是他能想到的最长久的象征。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方式。
他甚至不知道她现在喜欢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她开了家甜品店,是她今晚选了奶油蘑菇汤,是她抽薄荷味的女士香烟,是她身上有栀子花香。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拼图一样在他脑子里拼凑了十几年,却始终拼不出完整的轮廓。
沈妄叹了口气,点开搜索引擎,输入“追人的正确方式”。
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的答案——“制造偶遇”“记住她的喜好”“从朋友做起”“分享日常”……
他看着这些字眼,眉头皱得更紧。
制造偶遇?以他现在的身份,刻意的偶遇只会显得笨拙。
从朋友做起?他们之间,似乎早已过了“朋友”的界限。
分享日常?他甚至没有她的私人微信。
最后,他关掉网页,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
或许,就按自己的方式来吧。
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技巧,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就像他在法庭上陈述观点,从不绕弯子,只讲核心。
沈妄躺到床上,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
他想起宋时微披着他的西装,站在电梯口回头看他的样子,她的眼睛很亮,像高中时他见到的那样,盛着星光。
他忽然觉得,就算是不懂,就算是笨拙,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他终于有勇气,站到她面前了。
宋时微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
她伸了个懒腰,浴袍滑落肩头,露出白皙的肌肤。
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旺旺碎冰冰”又发来一条消息,是早上七点多的:
「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希望她能喜欢。」
宋时微回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粒尘埃。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衣帽间。
今天要去店里盯新款蛋糕的试吃,她选了件米白色的羊绒衫,搭配卡其色的阔腿裤,外面套了件驼色的大衣。
走到玄关时,她看到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件深灰色西装,想起口袋里的袖扣,便顺手装进了包里。
打算今天让助理送去干洗,顺便把袖扣还给沈妄的律所。
至于陆奕,她已经懒得再想。
就像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就散了。
沈妄是被助理的电话叫醒的,他昨晚睡得不算好,梦里全是宋时微的影子——接起电话时,声音还有点沙哑。
“什么事?”
“沈律,项链和‘爱之名’的花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送到‘蔷薇甜品’总部了,是宋总亲自签收的。”
沈妄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说什么了吗?”
“没有,宋总只是签了字,让我们把东西放在前台了。”
“知道了。”
沈妄挂了电话,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的江面上有货轮驶过,留下长长的水纹。
他不知道宋时微看到那些东西会是什么反应,会觉得惊喜,还是会觉得唐突?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消息去问。
有些答案,需要等。
就像他等了这十几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沈妄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他系领带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少了一枚袖扣,才记起昨晚从宋时微那里回来,就没见过那枚回纹袖扣。
大概是落在她那里了。
他勾了勾唇角,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借口。
一个可以再见她的借口。
宋时微到甜品店时,店员正在布置橱窗。
新款的草莓慕斯蛋糕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粉粉嫩嫩的,上面缀着新鲜的草莓。
她走过去尝了一口,甜度刚好,奶油的绵密和草莓的酸甜融合得恰到好处。
“不错,今天可以上了。”她对甜点师说。
正说着,前台的店员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和一个巨大的花束:“宋总,这是早上送来给您的,说是一位姓沈的先生送的。”
宋时微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条项链,蓝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周围的碎钻像星星一样环绕,一看就价值不菲。
旁边的花束用鎏金礼盒装着,里面是永生玫瑰,深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美得惊心动魄。
她看着这些东西,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与“旺旺碎冰冰”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
「你的礼物送出去了?对方收到了吗?」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回了过来:
「送出去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宋时微看着这条消息,再看看眼前的项链和花,心里忽然有了个荒谬的猜测。
她拿着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或许,不知道,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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