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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4
侥幸获得参赛资格,侥幸通过考试。
一开始有胆子叫板,还以为她真是块硬骨头。
正想着如何收拾她,让她认错道歉。
结果第二天就灰溜溜地换寝室。
那没办法,既然她认怂,放过她好了。
只不过可怜孟雨刚巴结上一天,转头就被丢在原地,还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居然连考试都没办法参加,一个初赛就让她精神濒临崩溃。
就这点志气,这点胆量。
一中的学生可从来没有弃赛这一说,真是另类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也算是个历史的开拓者了。
面对池冬的回视,荀艺只觉得池冬又开始装腔作势。
荀艺拿手肘捅了捅贾生的腰肢:“国赛你必须把她甩在后面。不知道一天装什么高冷,一点都看不惯她。”
这个她是谁,贾生心知肚明,收回对池冬的打量:“知道了,不过这个穷酸货怎么敢考到我前面?”
白天基本上都在一个地方学习,贾生很容易就能注意到池冬的穿着重复率极高,像是没几件像样的衣服。
翻来覆去就是这件黑衣那条黑裤。
真可怜,拼尽全力才能拿到一个走向大舞台的机会吧。
池冬全然不知这两个人的内心戏竟如此丰富。
人一齐,曾飞菲就招呼大家上车坐好,念一个名字进去一个人。
只有池冬是高三的,所以她排花名册第一个。
上了车随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剩下的人并不多,校车上还空了一半的座位,大部分都是独自坐。
池冬从书包右侧放水杯的凹陷处扯出一条有序交缠的耳机线。
插进手机孔后戴上,手机翻找下载的文件,点开一个E开头的音频文件,开始播放。
一道流利的英文女声开始播报,她在听其他省份联考的英语听力。
池冬的旁边并没有坐人,书包和袋子本可以放在空位上。
但两手空空始终让人没有安全感。
所以池冬将书包压在腿上,另一只手揽住放在大腿边的袋子。
手机被揣进兜里,只有一截耳机线连接外面的世界。
悬在天边的太阳并没有落下,但早被密布的乌云遮住。
整片天空乌沉沉,无风无雨。
头脑有些许眩晕感,池冬清楚那是晕车的前兆。
闭上眼靠在椅背,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正在播放的听力。
一只手在裤子表层布料上写下无形的关键词。
播放了近三套听力,校车终于驶进一中的校门。
池冬睁开眼,无比清晰明亮,丝毫没有困盹。
下午,正是上课的时间点。
池冬和贾生被单独带到办公室谈话,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没有认真听。
副校长也给了自己台阶下,嘱咐完后天的集合地点和时间就宣布给二人放一天的假期。
贾生适当欢呼一下,说了句“万岁”,随后转头就离开。
池冬正打算走,又被副校长喊住。
“哎,池……冬,你先别急着走,等等。”
池冬顿住脚,回头。看了看这张还算和蔼的脸,仔细回想这个副校长的姓名。
记不起来。
选择用老师做称呼:“有什么事吗?老师。”
副校长依旧保持坐着的姿势:“你先坐,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想跟你聊聊。”
池冬不擅长和人聊天,更别说和老师、校长之类的人。
坐在带软垫的靠椅上,她一旦不说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是她最常见的死人冰山脸。
副校长也不恼,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让她喝:“这几天辛苦了,刚考完就让你们干活了,路上不免一场劳顿。”
很明显的关怀,是想拉近二人距离。
副校长没等池冬的答复便继续说:“校方对这次竞赛的目标和对你寄予的厚望,我相信赵双也提前跟你说过。我呢,今天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敲打你。”
“一中并不是那种不顾一切去逼迫学生争夺荣耀的学校。我们更注重的是人文关怀,如何呵护一朵花在美丽的年纪盛开才是我们更需要关注的。”
“所以,这次校方有两名学生能够通过决赛,进入国赛。学校和一众老师都是发自内心的替大家高兴。当然,没有通过的学生,我们也会进行一定的关心和奖励。失败是成功之母,有失才有得。希望你们能在国赛积累更多的经验,也希望她们能在后续进行复盘,汲取教训。争取下一次能够入围。”
“你和那位同学,想必心里也清楚,在国赛,你俩不止代表我们一中的形象,更是为代表长青市的形象前去参赛。会有更多的目光聚焦在你身上。被很多人关注的好处是,若拿到最好的排名,加冕的荣耀会翻倍;但如果没拿到,那指责声或许会更多。”
“国赛,考的不只是检验学习水平,更考验个人心态。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不要将所有压力都担在身上。考好与坏,我们都不会施以责罚。你只要安心地考就是。”
话语并不锋利,更像是一位年长的长辈在后辈面前娓娓道来,抚平内心的躁动。
但池冬不明白,为什么和赵双说的话有一点不相符。
不是说,是因为她是最有望拿到第一才选她去的吗?
为什么现在要让她放心考,正常发挥就行。
是在以一种柔和的方式鞭打她吗?
是她心理承受力不佳,才采取灌鸡汤的方式吗?
连续几日精神高度集中,此刻头脑里思绪疯长,如藤蔓生枝四处蔓延。
一阵尖锐的头疼如铁花炸开般袭来,脑瓜子霎时嗡嗡作响。
池冬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讷讷地问出心中的疑问:“那贾生呢?她不需要喝下这碗汤吗?”
副校长鬓边生出几丝白发,一丝不苟地梳理整齐,将头发高高竖起,看着年迈却精神抖擞。此时她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皱,随后温和地笑:“哦,你说那位同学啊。她嘛,她……心态很不错。况且排名在你之后,这次国赛听了其她同学的考后发言,我们都清楚难度很大。在这个基础之上,你的分数甚至跟第一咬得很紧,属于不相上下的地步。但这个贾同学呢,被你俩的分数甩开一大截。在专精能力,她兴许还是落后一点的。”
不是说更注重人文关怀吗?为什么觉得贾生一次落后,就笃定她在国赛一定落后呢?难道不愿意给别人一次成长的机会吗?
池冬在心里反驳副校长的话。
“我们还听其她同学说,你考试时临时换了手写字,你瞧,刚刚都忘记问了。这是为什么呢?是右手受伤了吗?”
右手?右手?
池冬机械地回答:“没受伤,只是使用过度,有些使不上劲。”
副校长点头,仿佛了解:“那确实该多休息会儿。国赛前得恢复正常,我们看了你的试卷,答得确实不错。不过字迹潦草了点,上面还有很多涂改痕迹,应该没怎么打草稿吧?如果你用右手作答,第一应该是你的。”
池冬摇头,就算给她充足的时间检查她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自己的错误。
毕竟所有步骤都是她亲自演算,自认为无误后才翻阅下一道题。
副校长站起身,往池冬身边走。偏瘦的身体被裹在厚厚的外套里,腰侧和肩处的衣料完全没被撑起。
她拍了拍池冬的肩:“你还年轻,不要这么轻视自己。大家都相信你,所以也不愿意给你压力。你只要正常发挥就好,结果早有定论。”
池冬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副校长归结于是没休息好,索性示意她可以先离开:“是我话说多了,今明两天好好休息。到时候会让带队老师联系你们,还是集训的那个老师,曾飞菲老师。别给自己压力。”
她一边说一边将视线转移到窗外,今天的天气不好。
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是阴云聚焦。
不打雷、不吹风、不下雨。
堵的人胸口发闷,从头到脚的失重感。
钝痛一波又一波,池冬觉得自己站起来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握住把手,将身心的力量压在上面,支撑着自己站起身。
副校长继续说:“课就不用上了,直接回家吧。养精蓄锐是你现在的首要目的。”
池冬说不出话,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起身上面。
真是奇怪,怎么突然这么费劲。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副校长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只要敢挑战就是有成长,只要不断学习就会有进步。”
蓦地,池冬头一次听到一句充满疑问的话从副校长嘴里说出。
“咦,池冬,你的手怎么在抖?”
一切如梦初醒,视线突然清明。
右手猛地握捏成拳,止住不自觉的抖动。
池冬的头脑飞速运转,思考合适的理由。
她不想承认是她自身压力过大和用力过度导致的。
只要一想到国赛拿不到第一,她心里就空得慌。
池冬轻声咳嗽:“老师,集训那边吃得不太好。胃病有些犯了,疼得慌。”
原谅她吧,撒了个谎。
池冬脸色确实苍白,尤其是嘴唇又干又失色。
所以副校长才给她拿了瓶矿泉水。
副校长问池冬:“唉,平时得好好吃饭才对。需要去医院看看吗?我送你。”
池冬连忙拒绝,吃力地往门口挪。她又不想让副校长看出她使不出劲的样子,只能拼尽全力让自己走出正常的步伐。
“我没事,家里有药。我现在回去吃就好。我先走了老师。”
话一说完,池冬落荒而逃般离开这间办公室。
到楼梯拐弯处便没了力气,她借着楼梯扶手开始慢慢下楼。
为什么身体会如此反常?跟决赛前一天晚上一样,不受控制。
池冬捂着心口问自己:我真的很害怕考不到她们设定的目标吗?
害怕是正常的,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些比赛。
她想要得到那笔不菲的奖金,她也想要一份好听的荣誉被保送名校。
付出点精神上、身体上的代价是应该的。
没有不劳而获。
只有努力去争取,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哭着求许枝花要读书的机会是这样,即使被冯建推倒在腥臭的湿泥地,也不肯放弃。
所以她才有机会站在这里,去更大的城市。
她不能放弃,一定要拿到第一名。
心跳得越来越快。
池冬觉得自己都走不到公交站,正琢磨着要不要在石墩子上坐会儿。等缓过来再继续回家。
很抱歉,没有办法去见云嘉月了。
原本打算,先回教室亲口再跟她说一遍成绩。
好不容易走到一楼,黑天之上仿佛泄了一道口子。
沉积的雨倾盆而泻,在地上砸出豆大的雨珠。
这场早就该落的雨幕悄然登场。
池冬脱力蹲坐在最后一阶楼梯上,石墩子被淋湿,是没办法坐了。
她带了伞,但也没力气撑。
只好就坐在这里等雨变小。
雨势凶猛,如洪水猛兽。
即使有遮挡,跳脱的雨仍在往干净的地板上溅。
不一会儿就打湿一大片。
距离池冬的腿不到一分米。
拜托,雨快停吧。
池冬盯着自己脚上那双破网白鞋,上面已经粘上一丝丝脏污的雨水。
鞋底经过多年磨损,早就薄如蝉翼。踩在湿地上走不了几步就会渗水。
鞋底板连同袜子都会被打湿,一走路就会发出叽叽的声音。又吵又黏腻。
这糟糕透的雨天。
上天听不见池冬内心的哀嚎,雨势不小反大,颇有一番不将世界淹没就不会停止一刻雨落的架势。
不过,好像确实有人听见了池冬的心声。
下一秒,一双干净锃亮的棕红皮鞋落在视线尽头。
与池冬的脚尖相对。
“原来你在这儿啊。”
听到最为熟悉的声音,池冬抬头,对上云嘉月那张笑眯眯的柔美脸蛋。
一柄粉色的伞撑在她身后,往后一倾,雨水顺着下垂的角度往下淌。
在云嘉月的脚后跟砸出一朵漂亮的水花。
池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云嘉月,此时的她狼狈又可怜,说不出来久别重逢的好听话,只呆呆地说:“好久不见。”
云嘉月弯腰:“的确是好久不见。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巧啊?我们怎么会在檐下碰见啊?但是我告诉你,这不是巧遇哦池冬。我找你很久了。怎么在这儿躲雨,是没有带伞吗?”
“有要去的地方吗?没有的话,那你要跟我回家吗?”
世界被淹没了吗?好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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