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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起初,那感觉更像是一种陌生的、沉闷的下坠感,伴随着隐隐的、周期性的酸胀。
蝶生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翻了个身,试图缓解那点微不足道的不适。
然而,那酸胀感并未消失,反而逐渐变得鲜明,开始凝聚成一种明确的、收缩般的拧痛。
它从小腹深处悄然浮现,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每隔一段时间便轻轻攥紧他的脏器,持续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蝶生醒了。
他睁开眼,手下意识地抚上紧绷的腹部,能感觉到那里的肌肉正变得硬邦邦的。
那疼痛算不上剧烈,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度,让他微微抽了口气。
间隔的时间渐渐缩短,每次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疼痛开始变得尖锐。
他忍不住呼痛,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短促起来。
“呃……好痛……”他蜷缩起来,试图抵御那越来越难以忽视的阵痛。
渐渐有了明确的峰值,在痛楚达到一个程度时,他需要紧紧咬住嘴唇才能忍住痛呼,指尖掐入了掌心。
狂风暴雨的夜晚,时间似乎流逝的格外缓慢。
之前的阵痛仿佛只是热身,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
疼痛变得几乎不再有间隔,一波紧接一波,如同巨大的、毫不留情的碾轮,反复碾压着他的下腹和后背。
那不再是绞榨,而是一种活生生要被撕裂开的剧痛,仿佛有力量要将他从耻骨处硬生生劈开!
“啊——!!”他再也忍不住,嘶声尖叫起来,声音却大半被窗外狂暴的雨声吞没。
疼痛剥夺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羞耻,他只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在床上翻滚挣扎,徒劳地想要逃离这可怕的酷刑。
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凌乱地贴在皮肤上,冰冷而黏腻。
血水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床褥。
他感觉到剧烈的坠痛,慌乱间无论他如何按照本能拼命向下用力,都无法推动分毫。
力气在消耗和剧痛中飞速流逝。
他的叫喊声变得微弱沙哑,只剩下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
视野开始模糊,耳鸣声盖过了雨声,冰冷的麻木感蔓延四肢。
剧痛依旧持续,但他却再也没有精力应对。
蝶生微弱的呼吸着,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绝望如同窗外冰冷的大雨,彻底淹没了他。
他模糊地意识到,他可能……撑不过去了。
意识不再清晰,化作一片黑暗的汪洋,而他正在无力地下沉。
蛊虫林的喧嚣甫一平息,那心口莫名的、针扎似的悸动便骤然收紧。
姜谕甚至来不及细查战场,只对身旁蛊师扔下一句冰冷的“善后”,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撕裂雨幕,朝着竹楼疯狂掠去。
雨水冰冷地砸在他脸上,却浇不灭心头那簇骤然燃起的、名为不安的火焰。
“砰!”
竹门被猛地撞开,浓重的血腥味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呼吸。
榻上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倒流。
蝶生蜷缩在血泊之中,脸色是骇人的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每一次破碎的呻吟都像刀片刮过姜谕的耳膜。
孩子还没生下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全身,让他指尖发凉。
但在那极致的惊骇冲击神经的下一秒,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刻入本能的冷静强行接管了他的身体。
不能乱。
他对自己说,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所有外露的情绪被瞬间压入眼底最深处,封死于寒冰之下。
姜谕的面部线条绷紧,看不出丝毫波澜,锐利地扫过现场,瞬息间评估出最关键的信息:生命体征微弱,产程停滞,失血过多。
动作快得没有一丝迟疑。
他甩开湿透的、沾着虫血的外袍,扑到榻前。
指尖探向蝶生颈侧时,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细微到极致的颤抖。
“蝶生。”他开口,声音是异乎寻常的平稳低沉,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硬度,仿佛只是为了穿透蝶生涣散的神智,“看着我。”
他的手掌贴上蝶生冰凉的额头,磅礴而温和的灵力毫不犹豫地涌入,强行护住那即将熄灭的心脉。
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那灵力输出的瞬间,他心脏疯狂擂鼓般的撞击,几乎要撞碎肋骨。
另一只手覆上那高耸紧绷的腹部,精准地探查胎儿情况。
当他感知到那微弱却顽强的胎心时,一股几乎让他虚脱的庆幸与更沉重的压力同时砸下。
“听着,”他俯身,目光死死锁住蝶生失焦的瞳孔,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唯有贴近了,或许才能发现他下颌线绷得有多紧,“跟着我的力量。我让你用力,就用尽全力。”
他指挥着,引导着,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但只有他知道,每一次蝶生因剧痛而抽搐呻吟,他按在蝶生腹上的指尖都恨不得掐进自己掌心。
每一次感受到蝶生气力衰竭,他渡送灵力的经脉都因过度输出而灼痛。
当孩子的头终于露出时,姜谕屏住了呼吸,所有冷静仿佛成了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他手上动作越发轻缓精准,小心托住,引导。
用尽了意志力,才控制住那几乎要失控的颤抖。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的那一刻,一股尖锐的酸麻感猛地冲上他的鼻梁,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以最快速度处理好一切,将孩子放在蝶生枕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小家伙,全部的注意力立刻回到蝶生身上。
持续不断的灵力输送安抚着蝶生受损的身体,直到确认他脉搏逐渐趋于平稳,呼吸虽然微弱却不再断续,姜谕才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一直憋在胸腔里的浊气。
他替蝶生盖好被子,拂开他额前湿发,指尖泄露了一丝难以控制的、劫后余生的轻颤。
脱力般的倒在床边,姜谕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
窗外暴雨如注,天边却已泛起鱼肚白。
此刻,无人可见的脸上,那强撑的冷静面具终于碎裂,露出后怕与恐慌。
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的黏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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