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帝国

　　含元殿的龙涎香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失了效力。十镇节度使的犀角玉带与宗室藩王的金丝蟒袍挤满殿前，青铜仙鹤香炉的袅袅青烟里，李弘熙看见河北道节度使张寿昌的虎头护腕重重砸在象牙笏板上。

　　"臣等奉诏入京，数十万儿郎在城外喝西北风已有半月！"张寿昌的嗓门震得垂旒乱颤，"陛下既要削藩，何不先看看户部的账本？"

　　岭南节度使冯子才的翡翠扳指叩响金砖："臣等戍边将士的饷银，倒不如某些宗室修园子的脂粉钱来得痛快。"他斜眼看向恭王李承旭腰间的和田玉带钩，那上面镶着的南海明珠价值千贯。

　　"冯帅慎言。"越王抚着三缕美髯，云锦袖口露出半截象牙柄折扇，"陛下初承大宝，难免顾此失彼。去岁淮南水患..."他突然顿住，任由后半句"赈灾不力"在沉默中发酵。

　　大理寺卿何文钦的獬豸补子猛地一晃："敢问越王治下府道私征的'护漕捐'可曾入国库？"他举起案牍的手青筋暴起，"三镇民变皆因田赋加倍，诸位藩王殿下倒是把王府马厩修得比太仓还气派！"

　　朝堂突然死寂。北庭节度使完颜烈的狼牙项链哗啦作响，吴王李弘毅的蟠龙玉佩撞在玉阶上。十数道目光利箭般射向御座，一向淡定的年轻皇帝李弘熙突然感觉掌心渗出的冷汗正顺着九龙纹滑向袖口。

　　"放肆！"罗马归化军统领菲尼克斯的玄铁重剑轰然杵地，殿顶承尘扑簌簌落下细尘。这个碧眼胡将的吼声带着西域风暴的凛冽："御前失仪者，当斩！"

　　户部尚书崔元礼趁机捧起象牙笏："启奏陛下，城外大军日耗粟米上万石，若再拖延..."他偷眼瞥向上官婉儿，女相绯色官袍上的银线孔雀正微微颤动。

　　"三日后校场阅兵。"上官婉儿的声音像淬火的精钢，"各镇健儿既已入京，正该让百姓见识我大唐军威。"她转身时九枝金步摇纹丝不动，"阅毕各归本镇，方显陛下体恤将士之心。"

　　张寿昌的护腕撞出火星："臣..."

　　"准奏。"李弘熙突然开口。他看见冯子才在听到"阅兵"二字时瞳孔骤缩，越王的折扇啪地合拢。这位年轻的皇帝扶正十二旒冠，指尖触到母后临终前缝在冕服内的软甲。

　　三日后，朱雀大街两侧的槐花全被马蹄震落。日本遣唐使宫本英树在观礼台上数着旌旗：范阳军的玄甲重骑扬起沙尘，平阳军的陌刀寒光刺破晨雾，岭南藤牌兵身上的赭石纹路还带着南岭瘴气。当神武军的明光铠方阵踏着《秦王破阵乐》出现时，围观百姓的欢呼声掀翻了胡商摊子上的琉璃盏。

　　"快看！罗马归化军的重甲步兵方阵！"茶博士指着西面惊呼。西域匠人打造的重甲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银光。波斯使节用粟特语喃喃自语："这样的队伍，竟然会跑来投靠唐帝国....."

　　李弘熙在高台上举起金樽。他左侧坐着瑟瑟发抖的新罗公主，右侧是正在记录军阵的大食国画师。当越王府的私兵方阵经过时，皇帝特意倾身对鸿胪寺卿笑道："王叔的银鞍卫，倒是比羽林军还精神。"

　　上官婉儿注意到节度使们在席间时不时耳语其间，入座较远的，当自己的军队通过检阅台时，彼此还有道不明的眼神交流。

　　此刻校场上，河北军的战马忽然惊嘶。张寿昌的亲兵队长挥鞭抽向控马的士卒，冯子才的藤牌兵趁机发出哄笑。李弘熙仰头饮尽葡萄酿，在袖中摩挲着凤凰卫昨夜呈上的虎符，那上面还裹着大理寺卿的探查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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