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离婚挂嘴边

　　第三十四章
　　戒指尺寸刚好，和之前那对类似，也是光面素圈带一颗小钻，内圈刻着两人的首字母，这次还加上了宝宝小名的首字母。崔泊戴了一会又摘下，把戒指收回盒子里。
　　魏深松宿舍的卧室这会刚好能晒到太阳，崔泊在床上躺了一会，终归没熬住睡意，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睡得很沉。他被电话惊醒的时候还以为天都黑了，但一看时间原来才睡了两个小时。
　　吴允荣声音压得很低，“哥，我真感觉我要火了。”
　　“嗯？”
　　“我楼下有狗仔在等着拍我，听公司的人说这两天也都有粉丝在咱公司楼下蹲守我呢。”
　　“关心你撞车之后的状态吧……伤怎么样？经纪人照顾你呢？”
　　“嗯，伤都没事了，小伤口反正也不会留疤。”吴允荣突然笑开，“哥，这次我是不是真的要火起来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得了吧……只是个小代言接触你几次，就快闹出人命了，你要真火了指不定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呢。”崔泊龇着牙忍痛翻了个身，“荣荣，为啥不肯老老实实就做个小网红呢？”
　　“哥，我吧……小时候的事情也和你说过，其实要是没发生那种事情，我也愿意好好成个家，再生几个小孩，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是呢，后来我发现，身边的人都可能变成魔鬼，只有自己，和钱，才是最稳定最长久不变的。所以我要赚钱，独自站在巅峰上，让别人都没有伤害我的可能。”
　　“所以就非得红成万众瞩目？况且你要真成大明星，身边就更不可能没人了。到时候经纪人助理怎么着得给你配十个八个的，每次出门粉丝狗仔都能给你围得水泄不通，你就想要这样的生活啊？”
　　“红了才能赚钱啊，而且我不怕现实意义上的身边有人，那些人走不进我的心里，没事。”
　　“那崔振凯又是怎么回事？”
　　“嘿嘿，我和他都断啦，现在就是好兄弟，哥你不是早都知道吗？”
　　崔泊白眼一翻，心说，我知道个屁。崔振凯一个学兽医的非要出国留学，难道还能是因为洋猫洋狗比土猫土狗好治吗？
　　崔泊叹口气，“算了，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也管不着。况且我自己这都一脑门官司呢。”
　　崔泊还是困，但眼睛闭着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他躺在床上一直没动弹，也不知道魏深松什么时候会回来。
　　魏深松接的急诊是个孕妇，骑电动车不小心进了大卡车视野盲区，她又恰好戴的是个劣质头盔，刚好在大车拐弯时被碾进车轮底下……
　　“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样！求求你们救她啊！”魏深松满身是血，这老太太对着魏深松就跪了下来。
　　“哎别！快给人扶起来！”魏深松将家属引进谈话间，又让护士拿了两瓶水进来。
　　“刚才已经做了紧急剖腹产手术，孩子现在在新生儿急救重症病房，具体那边的医生等会会找孩子爸爸来谈话。”
　　那爸爸眼睛完全充血，重重点了点头，“那我老婆呢？”
　　“是是！我女儿怎么样了？”
　　“患者目前……”
　　结束手术时已经快凌晨，魏深松换了衣服又冲了个澡，疲倦地回到办公室。和他一起去上海出差的实习生还没走，这会赶紧帮魏深松拉开椅子，“魏老师累了吧？饿吗？来吃块糖先。”
　　实习生拆开一块糖纸递到魏深松嘴边，“水果硬糖，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个三明治？”
　　魏深松脑袋侧着躲开，“不用麻烦了小赵，我不饿。你快回去吧，我也准备走了。”
　　“你刚手术完，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回宿舍。”
　　魏深松回宿舍的路上，心里一直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他甚至觉得自己气都喘不上来。不到7个月的早产儿，和严重颅脑损伤的产妇，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不可能同时承担这两人恢复的费用。后来几次谈话，家属话里话外的都是在权衡到底要放弃哪一头，即便都舍不得，即便都放不下。
　　宿舍卧室灯黑着，但玄关给魏深松留了亮。晚饭崔泊真的乖乖点了减脂餐，给崔泊留了两块三明治一杯鲜奶。浴室门口架子上放着魏深松的睡衣和换洗内裤，这个习惯是之前魏深松深夜手术后，崔泊为了让他能多睡会，尽可能把所有能提前做的事情都先做好。
　　现在的崔泊即便还生着气，却还是在为魏深松着想。
　　这一切都让魏深松心里非常熨帖，被石头压得紧紧的心脏，仿佛裂开个缝，透进名叫崔泊的光。
　　魏深松片刻都等不得，进卧室开了床头灯。微暗灯光下崔泊侧躺着，怀里抱着魏深松的枕头，睡得正香。魏深松扯过崔泊的双手看了看，戒指没戴。
　　“崔泊……”魏深松拿开枕头，将崔泊的手脚都搭在自己身上。崔泊的耳垂非常好捏，魏深松一度觉得这仿佛是自己的阿贝贝，捏几下浑身都放松了。但现在他放松不了，他迫切地想和崔泊聊清楚。这场误会不能再隔夜，魏深松一点都不想让这次的争吵多持续一秒。
　　“唔……嗯？”崔泊眨了两下眼睛，回头看了看时间，“怎么了？”
　　“为什么不戴戒指？”
　　“什么？”崔泊睡懵了，又愣了两秒才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嗯，没戴。”崔泊感觉到魏深松不太对劲，这会睡意也慢慢消散，撑着床坐了起来。“刚才那个孕妇，救回来了吗？孩子呢？”
　　“孩子在NICU，刚7个月就早产，情况可能不太好。孩子妈妈……脑损伤太严重，大概率植物人了。后面即便有机会苏醒，后遗症也会很严重。”
　　“怎么会这样……没转机了吗？你这样的……或者让梁主任那样的大专家做手术也不行？”
　　魏深松攥着崔泊的手，垂着脑袋摇摇头。“产妇脑损伤太严重了，我们现在只能勉强控制出血，如果后面家属还坚持，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手术，但是能完全痊愈的可能性是零，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让她恢复意识。至于宝宝……那个小婴儿出生时我也在手术室待命，崔泊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婴儿……皮肤感觉都是透明的，脆弱到轻轻一碰就能碰碎似的。我刚从医院回来之前，又去NICU看了一眼那个小婴儿。”
　　“然……然后呢？孩子现在怎么样？”
　　“全身插着管子，最细的管子在他身上都显得很粗。那孩子全身从头到脚加起来都没我的小臂长，就像个……像个……”魏深松说不下去了，肩膀不自觉发抖，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崔泊手背上。
　　“没事了……”崔泊心里也不好受，额头向前探着，抵住魏深松的额角，“这孩子会平安的，他已经在最好的医院了，不会有事的。”
　　“我刚才……”魏深松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才在手术室的时候就想，如果那天在服务区你就在商务车上，如果那天你在家摔倒真的出了事，那得豆儿会不会也早产，也像那样全身插满管子，我们连陪在他身边都不行。”
　　“啧……你真是……怎么就不盼我和得豆儿点好呢？”
　　“因为太怕了……”魏深松跪在床上，近乎虔诚地握着崔泊的手，“崔泊，我真的怕，我并不是因为嫌弃你才说你做事情不计后果，而是我，作为你的伴侣，没法接受可能出现的后果。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大，我没法在这几次你都离真的出事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情况下还保持冷静，我做不到。”
　　“……”
　　“刚才那个产妇和宝宝，我听家属的意思可能是打算放弃一个，钱和精力都不够……听他们这么说的时候，我甚至不敢换位思考，因为我家里也有个人，怀着我们的宝宝，7个月。”
　　崔泊鼻子一酸，猛地将魏深松揽进自己怀里。魏深松轻轻贴着崔泊的胸口和肚子，感受到崔泊的心跳，感受到得豆儿偶尔温柔的胎动。
　　“我从来没想过别人怎么看待我们的婚姻，我只知道是你一直在包容我，是你每次强撑着瞌睡送我去医院急诊手术，是你不介意我的原生家庭愿意和我组成小家。我爱你，爱你带给我的快乐和家的温暖，我只是不会表达。”魏深松捧着崔泊的肚子一亲，“现在还要多个得豆儿，我只是希望咱们都能健康平安，等小宝宝顺利出世，我们能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我只是想这样而已。”
　　崔泊一下一下拍着魏深松的背，直到魏深松不再抽噎，呼吸也恢复平静。“换个姿势？我腰疼……”
　　魏深松动作一顿，但没动，脑袋还埋在崔泊胸口，“那你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就是有点想不通，不明白我在你心里怎么就成了不计后果的人了……但你这么解释了，我也明白了，说到底就是后怕吧……”
　　魏深松轻轻应了一声，终于舍得动弹了。他揽住崔泊的腰，给崔泊身后垫好抱枕。
　　崔泊撑着魏深松的肩膀重新躺回床上，又顺着魏深松的胳膊牵住了他的手，“刚离婚那阵，我和你的感受差不多，我想着要把你追回来，但心里没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铁了心要和我一拍两散，也不知道会不会拖的时间久了你真的去找个新欢……那时候我天天心里头都贼紧张，生怕哪天少找你一次，就有小妖精来缠着你了。”
　　“噗……哪有，医院里除了同事就是患者，我到哪认识小妖精。”
　　“嗐，现在回想起来能想明白，当时确实是被困在里面了。其实你现在也一样，太紧张，压力大，又总会预设很多问题最坏的结果。松哥，没必要，我和得豆儿不会出事，我们一定，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嗯……”魏深松将崔泊的脑袋压进自己颈窝，恨不得能把他融进自己身体似的。两人交扣的手牵得死紧，魏深松一点都不想放开。可他突然想起，手上少了个坚硬硌人的物件，“戒指，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那戒指……我还想问你呢！”崔泊笑着在魏深松肩上捶了一下，“你是不是把得豆儿名字写错了？”
　　“怎么会写错？”魏深松伸手拿起床头的小盒子。灯光太暗，他凑得很近才看清，“没错啊，DDR。”
　　“得豆儿不该是DDE？”
　　学霸魏深松抿着嘴，憋了半天没笑出声，这才拿出手机当着崔泊的面百度了“儿化音拼音标注规则”。
　　得豆儿，dé dòur。
　　“本来想着干脆写DD，又怕你不乐意，说我不把宝宝小名里的儿化音放心上……”
　　崔泊两眼一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隔了两秒把左手磨磨唧唧伸到魏深松面前。魏深松笑着揉了揉崔泊的手指肉蛋，“那我戴了啊？”
　　两人抱着睡了一夜，两人的手十指相扣，两人手指上挨着的婚戒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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