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

　　霄加利这一觉睡得并不好，纷乱的思绪在她脑子里似乎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可等她真正去想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的时候，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早上醒来时外面的阳光照得她眼晕，人也晕。

　　她盯着晃眼的阳光茫然了好久，更想不起来了。

　　想要快点知道荆空的反应，又怕获得的只有失落。想要不在乎一切，又忍不住一直去想。

　　已经是夏天了，热热的阳光让人毫无睡意，她起也不是，赖床也不是。

　　太亮了，她用手挡住眼睛，假装太阳还没有升起，好像这样可以挡住时间的流动似的。就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人总是可以选择逃避的，她想。可人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她也想。她已经逃避太多次了。

　　阳光太强烈，即使用手挡住大部分，再闭上眼睛，依然能感觉到外面的光。避无可避。

　　不避了。

　　她盯着荆空夜里的回复盯了半晌，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柜子换上衣服，收拾好学习资料，出门吃饭。

　　外面和食堂照例人不多，早饭照例主要由虾仁组成，一切就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好像什么也没想，好像又思虑重重。

　　她昨天到底哪来的勇气！

　　要是勇气一直存在或是一直不存在就好了。勇气比空气里的风还要让人捉摸不定，昨天胆子那么大，今天她又是怂怂的她。

　　她去了图书馆。图书馆里大都是旧书，纸张早已泛黄发脆。她转到爱情小说那一片，随便抽出几本，小心翻开。

　　这不是她感兴趣的东西，但她现在急需用别人的经历填满内心的无所事事。

　　这本……怎么be了！这本……怎么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这本……怎么是双向暗恋！

　　等等，双向暗恋……荆空喜欢她吗？

　　她好像从没有停止思考过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想出过答案。

　　书还打开着，人也盯着书，但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纸上的字上了。

　　从上帝视角分析小说角色的关系进展非常容易，深陷局中时再考虑自己的情况就很难。

　　不过，经历了她昨天的行为冒失行为后荆空还是回复她了，以此来看，起码荆空不讨厌吧。也许……但是……不可能吧……

　　似乎任何导向美好结果的猜测，经由她内心的分析之后都会被打上一个问号。

　　暗恋很久的人喜欢自己，这种事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

　　“你在看什么？”

　　！

　　听到熟悉的声线轻声问话，沉浸思考的霄加利差点把手里的书扔飞。

　　“不，不是说下，下午吗？”她结结巴巴看着旁边的荆空，小声说。

　　“对啊，”荆空点头，“只是恰好看到你了。”

　　“哦，哦，我……我复习完了，随便过来看点杂书。”

　　荆空眨眨眼睛，视线往她之前抽出来堆成一摞的书上移动，“好看吗？”

　　“不好看！”她感觉自己莫名有些心虚。

　　那你还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本。荆空眼里明显闪过一丝疑惑，但没继续问下去。

　　“我想起来我还有一些知识点没有复习，我先去学习了！”霄加利一边说一边把那摞书抱起来，利落地一本本分别塞进原来的位置。

　　在荆空的“一起吗？”问出来之前，霄加利已经静悄悄地跑没影了。

　　荆空愣怔着，把视线从空空的走道转向密密麻麻竖满了书的书架，循着记忆重新从霄加利放回的书里抽出一本，翻开看了看。

　　怎么是be啊。

　　她侧头看看书架旁边贴着的【爱情小说】标签，再低头看看手中书里永不相见的be结局，总感觉这一切在预示着什么。

　　若有所思叹了口气，她把书放回去，没有再继续研究，转身向最近的自习室走去。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门的霄加利。

　　她脚步一顿，想了想，换到了其它自习室。

　　两人在中午去食堂的时候再次相遇，就好像一切也没有发生，默契地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不靠近的位置。

　　这也太煎熬了，霄加利想。

　　她用余光偷偷去注意斜对面的荆空，发现荆空似乎很自然。

　　到底怎么做到的？是不是不喜欢所以游刃有余？可是为什么又不直接拒绝她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劲儿，也许被直接拒绝都比现在这样干耗着好，她想。

　　她注意着荆空的吃饭速度，控制着自己的。两人几乎同步放下筷子。

　　“你午休吗？”荆空突然问。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心里有些意外，又有些隐约的期待，“不。”

　　她抬眸小心看了一眼荆空，荆空依然坐在那里没动，也没有看她。荆空大部分时候总是这般温和的表情，让她想多看又不敢看。

　　不午休，现在已经碰上了，不用一会儿两点再跑去宿舍楼下见了，那么接下来呢？荆空是不是该问她要不要直接一起去图书馆了？

　　快问，问了我就会说“好啊”答应你。

　　怎么还不问？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缓慢下坠，可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希望吊在那里——不然，这人都吃完了，怎么还不走呢？

　　今年夏天好热，这才刚走了半个月，她都能感觉到手里的汗了。她把手在餐桌下动了动，想借微弱气体流动让手心干燥些。

　　她又瞟了一眼。荆空端正坐着，微卷头发下面的眼睛对着自己的餐盘，视线却不知聚焦在哪里；嘴微微抿着，几乎没有弧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是还想要说点什么吗？是后悔约她一起学习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撤回吗？

　　不行，绝对不行，她要抢占先机！

　　她当机立断：“要不一起过去吧？”

　　话音几乎还没有落下，荆空就极快地说了个短促的“好”，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好耶！

　　被预料之外的喜悦冲晕头脑的霄加利猛然站起，准备去放餐盘。可是，也许是有些紧张，也许是酸痛的肩膀不好使，反正她的手没能使上劲，金属制的餐盘和筷子对着她歪斜向下滑落。她手忙脚乱想要补救，却不小心使餐盘磕在餐桌上，里面的油滴残渣受到餐桌的反作用力，猛然扑到她衣服上。

　　餐盘叮叮当当落到她脚边，她绝望地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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