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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试剑大会最后一天。
演武广场上的气氛压抑凝重。
坐镇试剑大会的两大主事人江鸣声和北海不在其位,演武广场上的江湖人也少了一多半。这些人去哪里了,恐怕与阿秋的失踪不无关系。毒中过了,流箭也伤到了,看客们还有什么怕的呢?更何况那个祸根源头阿秋不会出现了。许多人抱着“来都来了”的念头,哪怕行动不便身体包养,还是毅然决然进了演武广场。
方行书和江宽早早地站在了试剑台上。原本决赛的八大试剑台被打坏了五座,现在只剩下三座试剑台供两人施展。
方行书双手持剑,双目紧闭。他从昨天站到今天,足足站了十二个时辰,滴水未进,寸步不移,谁也劝不下来。
坊间流言甚嚣尘上。经过昨日一战,沈依依的战力排名直线上升,甚至说方行书筑剑山庄第一的名头是沈依依装痴卖傻隐瞒实力拱手给他的,也有说阿秋赢下沈依依后失踪,是为了成全方行书“江湖第一少侠”的名头。总之这个试剑第一,哪怕他赢下了,也落下了“以色诱人”的名头。
江宽没能好到哪里去。他从昨日到今日,行尸走肉般十二个时辰,对旁人旁物置若罔闻一言不发,看着演武广场高台上的座椅愣愣出神。
若论大起大落,方行书不如江宽。
江大是钱唐的第一恶霸到处为非作歹,江宽却是钱唐第一名门少侠,平日做事尽心尽力周全得体,在钱唐百姓中颇得好名声。中央大街一战,他的师门被清算,师兄弟被控制,景仰崇拜的师父不知所踪,那些平日赞他的百姓瞬间变了脸色对他充满敌意,以礼相待的同道兄弟满脸蔑视鄙夷。他宁可被关起来,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像个小丑一样站在台上任人指摘!就因为不能让方行书轮空两场直接夺魁,为了让方行书“第一少侠”的名头拿得更名正言顺,自己就要成为他得道的一块垫脚石!
为什么!凭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两位天之骄子,名门高徒,试剑大会魁首的有力争夺者,本该要在万众瞩目下,献给整个江湖一场完美的决斗,成为近十年内的一桩美谈。
试剑的人神情萎靡失魂落魄,懂剑的人满城追捕搜人,围观的看客把他们当成笑话。
谁也不愿意在这种场景下全力拼搏,谁也不愿意在这种场景里成就自己年少时的名动天下,谁也不愿意先动手。
谁也抵不过讥讽嘲笑和汹涌的民意。
这真是一场毫无看点的试剑,也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方行书独站试剑台,赢来的不是欢呼,而是稀稀拉拉的嗤笑。见证他人生中第一场荣耀的,既没有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没有自己的师父,甚至少有同辈精英。唯一的对手试剑结束就被押着关了起来,仿佛只是为自己的夺魁出来走个过场。他宁可和阿秋试剑,也不想要这样一个对手。
让这一切都失去了光环,变得毫无意义的罪魁祸首,方行书不会原谅她。
试剑大会落幕,百花大会便如约开启。没了江家和万柳山庄的钱唐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相反天香楼中人头攒动,热闹之势更盛。天香楼大开,广迎八方来客,只要手持花笺均能入场,一楼已经没了落脚的地方。
十三通天柱中除了一根柱子寥寥,其余十二根已经层层叠叠挂满红绸,而这十二根中又有一根为最,几乎从头挂到了柱子底部。一根红绸代表花笺卖出百张,未时过,谁的花笺卖地最多,谁便是今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所以接下来的三个时辰中,十三花仙会尽已所能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尽可能多地促进自己花笺的销量。
未时到,开始“数红”。
每放上一根红绸,对应的柱子下便被添一个记号。天香楼的人数着记号,最终公布排名。
人们热切地向柱子掷花,高喊着花仙的名字,每一个花仙的红绸数字都会得到热烈的欢呼。最后的数字报过,今年的百花大会也将落幕,天下第一美人就是——
“慢!!!!”管事嘶哑着嗓子从门外冲进来。
天香楼的声音冲破云霄,哪怕他用上了内力也没办法从中挣脱。管事飞身到中央高台敲响铜锣,锣声尖锐刺耳,绵长地震着,许多人弯腰捂住了耳朵。
“未时前一刻,有人买了一位花仙的全部花笺!”
天香楼刹那安静。
未时前一刻,天香楼所有花笺售卖点,一位花仙的花笺全部被买空了。管事派人算钱数红直到现在才结束,立刻快马加鞭先来通知,而随后小厮们抬着红绸和票据入楼,堵住了许多人质疑的声音。
杜若听了管事的耳语后,看向高柱上的十三位花仙。高台之上通天的十三根柱子围着天香楼缓慢转动,让每个角度的观众都能看到十三位真容,此时那根红绸最少的柱子正转到杜若眼前,杜若看着他——十三花仙中唯一的男子,鹤汀。
他的容貌并非雌雄莫辨,却因为瘦削多了几分纤弱温和——这样独特的气质并没有获得多少青睐,哪怕他的确倾国倾城。
可现在,有人为他一掷千金。
于是,“桃花仙”——鹤汀公子花柱上的记号,从最低一路攀升。直到“数红”停止,管事画下最后一道记号。
满场寂静。
杜若叹了口气,宣布:“百花大会今年的花魁——桃花仙鹤汀——紫薇花仙玉瑶——”
丝竹管弦登时激烈,鲜花彩绸当空飘扬,满楼沸腾喧嚣,压制着城中角落的悄无声息。那里,火苗亮起,坠到地上。无数火星沉默着流淌,淌过人们脚下,淌过大街小巷,淌过屋舍楼宇。那流动如水的徜徉,荧荧如微光的火,在钱唐画出漫天星斗,然后——“嘭”。
城中各处火光四起,迅猛炽热,映红了钱唐的整片天空。
江中流跌跌撞撞跑入祠堂,声嘶力竭地呼号:“救火!快来人救火啊!”
江家所有人一律监禁在祠堂中,下人另做看管,此时江中流身边都是自己的叔伯弟侄,他拉过其中一个推向那被火焰包围的祠堂,吼道:“快!快去把祖宗牌位救出来!”那小子不愿意进去送死,江中流将他扇倒在地,又拧着另一人推他入火场:“要是救出牌位我下次把你父亲供入祠堂!”那人畏畏缩缩了一番,就被身边的叔伯们推入祠堂,发出凄厉的惨叫,再也没有出来。年轻一辈们远远退到墙边,不敢再被江中流点到,此时一人佝偻着腰出来:“大哥,我愿以身救祖宗牌位!”他低垂着头,火光之中的容貌难辨,江中流只觉甚是眼熟,可也无暇多想:“快去!把中央主桌上的六块牌位救出来,你就是我们江家的功臣!祖宗会保佑你的!”
火势汹汹,越烧越烈,瞬间将那人的身影吞噬。江中流翘首期盼,等了许久。那个身影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上前夺过怀中的牌位激动地怒骂:“怎么只拿回一个!废物!”他将牌位翻过来,看清上面的字,顿时哑然。
这不是江中流父亲的牌位,也不是他爷爷的,更不是老祖宗的——上面写的是江鸣声父亲的名字。
他举起牌位狠狠摔下:“你长没长眼睛,拿这破烂有何用!”
一只手紧扣住了他的手腕,江中流吃痛,但是他的吃惊愤怒代替了痛苦嚎叫——那个进火场抢牌位的人抬起头来,让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江鸣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官府和武林盟那么多高手翻遍钱唐都找不到人,甚至他们按着余心的指路去鬼哭潭挖出了数千具白骨,翻出了江鸣声在钱唐地下的密道,也没发现江鸣声的踪迹。江湖盛言江鸣声早就带着人逃出钱唐,远走高飞了。
江中流却奇迹般地压制住了愤怒,他拉住江鸣声的衣袖,颤声道:“三弟!你可算来了!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啊!”叔伯子侄们纷纷围上来哀求哭诉。
江鸣声松开江中流的手,江中流立刻将牌位双手恭敬地递给他。
“听说你之前找到了崔小姐还让她进了江家。”江鸣声细细地擦着牌位,漫不经心道。
江中流点头,又连连摇头:“我知你中意崔小姐,所以帮你照看她几日。江大并未对她做任何越矩之事。”
“人呢?”
“这……前几日大乱,她就不曾出现过了。我们被西城北海囚禁在这里,根本没机会出去找她啊三弟……”
江鸣声冷哼一声:“高门贵族的小姐自然不像乡下人蠢笨,肯定早有打算。所以说娶妻娶贤,高门才出贤人,贤人才能好好地繁衍血脉。若是娶个什么泼皮愚妇,坏了血脉不说,还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江家现在搞成这样,大哥,你说是什么原因?”
江中流忍住他的讥讽,恨恨道:“都是那个妖女阿秋……”
“大哥,嫂子可一同被监禁?”
“女眷们单独在另一个院中。”
“那些人里可没有嫂子,大哥,从江家被赶入这里的时候,嫂子就被官府单独关在那个大理寺卿住的客栈中。”江鸣声勾起嘴角,看着江中流一副傻了的样子:“江家那么多账目,寻常人拿得到吗?来钱唐的各大高官同一时间都收到了誊抄的账目,谁有这个时间,有这个能力做到,谁能将那些隐姓埋名微服入城的官员一一认出?你们都不知道缉凶十三令的操作,又是谁能知道要用血陈情,自缢在血字白幡之上?一个从小就被关在西厢的女子能做到吗?”他步步紧逼,看着江中流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大哥,是你的夫人,阿大的亲生母亲,江家的主母,把整个江家凌迟在了中央大街上。她要绝了你的后,也要把江家赶尽杀绝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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