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欢宗竹马共感后

　　“双修。”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死寂。

　　崔落嵇这招，用在了谢商序身上，才能显出真正的狠辣。

　　若是寻常合欢宗弟子中了此咒，只需与人双修，便不耽误增进修为。

　　偏生中咒的是谢商序，对他来说，这是一条绝路。

　　自入门起，谢商序便立誓，绝不与人行双修之法。除非，那人是百里秋阳。

　　而如今，崔落嵇的算计，成为他无解的困局。

　　以他们现在的水平，得到清露草几乎无望。也就是说，谢商序要么沦为废人、要么爆体而亡、要么死在寻找清露草的路上。

　　最好的办法，便是谢商序靠双修提升修为，来给寻找清露草做准备。

　　百里秋阳就在面前，谢商序怎敢吐露真心？他朝花长老深深作揖，声音沙哑：“师尊，弟子不愿双修。”

　　花长老愁得头痛欲裂。

　　双修本可事半功倍，谢商序天资卓绝，平日里不用也就罢了。现在可是生死关头，他竟还固执己见，守着那点执拗。

　　前途不要，性命也不要了？

　　简直是冥顽不灵！

　　花长老原本在用眼神给百里秋阳施压。被谢商序一打断，花长老责备地看过去，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百里秋阳不解，转向谢商序问道：“你为何不愿双修？”

　　“我……”谢商序眼神躲闪，“你别管了，我就是不愿。”

　　花长老冷笑出声，“当然是因为，他只肯与你双修。”

　　徒儿说不出口，那就让她这个做师尊的来说。

　　百里秋阳眉头紧锁，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见花长老要回答，谢商序急得出声打断，连规矩都顾不上了：“师尊！”

　　百里秋阳下意识想要拒绝，声音却被卡在嗓子眼，“我……”

　　她当然要拒绝，她修的可是无情道。斩七情、断六欲、视情爱为道途大忌，视合欢宗为歪门邪道。

　　可如今，救谢商序的唯一捷径，竟是要她踏上这条邪路，她如何能做到。

　　百里秋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晚辈修的是无情道，断情绝欲是根本。您让晚辈与他……这与毁人道基有何区别？”

　　百里秋阳身体微微颤抖，暴露出她极致的抗拒。腰间佩着的伤风感受到她心绪不平，发出低沉的嗡鸣。

　　“可我们合欢宗双修之法，本就不需情爱。若当真心性坚定，无情道心不会受到半分影响。”花长老微微倾身，目光探究，“秋阳，你在担心什么？”

　　百里秋阳心头一紧，脑中嗡鸣。

　　谢商序闭上眼，声音带着决绝，“就这样吧，师尊，我不愿秋阳为难。”

　　“糊涂！”花长老重重拍桌，怒斥谢商序：“你就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轻贱？比不过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谢商序死死咬着牙，低头不语，垂在身侧的手攥得骨节发白。

　　“秘法要诀在此，你好自思量。”花长老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轻轻放在桌案上，“合欢宗不养闲人，你若执意如此，首席弟子之位，就只能换人来坐了。”

　　百里秋阳心下一沉，她知情不报的最大担忧，果然还是发生了。

　　花长老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又带着无形的压力，“如何抉择，在你们自己。”

　　花长老离去后，两人再度独处。气氛安静的吓人，再不复先前那般从容。

　　百里秋阳只觉万分愧疚，胸腔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若非为了救她，谢商序怎会遭崔落嵇暗算？可方才面对提议，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拒绝。

　　更让人难受的是，即便被这般直白干脆地拒绝，谢商序仍在处处维护她的意愿，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前途和性命。

　　谢商序抱着她哭的时候有多伤心，百里秋阳记得一清二楚。噬灵咒对他的打击何其大，即便如此，谢商序依旧将她的感觉置于首位。

　　谢商序，你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

　　玉简安静躺在桌上，光芒流转。百里秋阳的视线在它身上停留了一瞬，像是被烫到般，飞速移开。

　　“谢商序。”百里秋阳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你去找合适的人，双修吧。”

　　百里秋阳既不想影响自己的无情道心，又不愿见谢商序前程尽毁。她还是想再劝一劝，若有一丝可能，谁不想既要又要呢？

　　听到百里秋阳叫自己，谢商序眼里的光芒倏地亮起。但紧随其后的话，给了他结结实实当头一棒。

　　“百里秋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谢商序实在是难以置信，“你知道双修指的是什么吗？”

　　“你是合欢宗人，知道的自然比我多。”百里秋阳语气平淡，“花长老说了，不是道侣也可以双修。”

　　她似乎又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戴上冷冰冰的面具。

　　谢商序反应激烈，“我不可以！”

　　不需要共感来传达，百里秋阳也可以知道，此时的谢商序多么愤怒。受共感的影响，她此时的情绪也被点燃。

　　百里秋阳忍不住拔高音量，“有什么不可以？等你变成废人、回家等死你就可以了？”

　　谢商序眼眶通红，嘴唇不住哆嗦，气到极致竟然笑了出来。

　　“我就是不，你别管我！”他的下巴像是失去控制，说话都变得不利索，“我只想与我心悦之人做这种事，不然我宁可去死。”

　　百里秋阳感觉自己愁得要命，无助地捂上脸，半晌才放下手，“你既这样想，又为何要来合欢宗？”

　　“因为要与你赌气！”泪珠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水痕。

　　谢商序飞快抹掉，极力掩饰自己的脆弱，继续控诉：“当初你一声不吭就选了无情道，我都要疯了。我就想，那么多无情道修士都栽在合欢宗手上，你是不是也可以。

　　“我也要去学！学那些勾人的本事，学会了，我就可以勾引你。”

　　“放榜那天你来找我，我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可后来呢？你突然就不理我了，还说什么再也不见。”

　　谢商序牙齿狠狠咬住唇，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他真恨自己太不争气，话还没说几句，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所以我拼命修炼，我想多学一点合欢媚术。我要狠狠勾引你、扰乱你、让你也尝尝情绪被人牵动的滋味。”

　　“但我错了，在你面前，那些手段我一样也使不出来。我只想你好好的，可以如愿以偿，实现梦想。”

　　“但我还是恨，秋阳，我真的好恨啊！”谢商序的破碎模样，说是梨花带雨也不为过，“我不敢贪心，什么道侣、情爱，我都不求了，我也不敢妄想能扰乱你的道心。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不要我？”

　　“我想知道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这样我就能帮你了，拼了命也要帮你。可你呢？你什么都不说，就认定我理解不了你，连一个试试机会，都不肯给我。”

　　谢商序将脸埋在手掌心，指缝间泄出他压抑的哭声。那带着破碎的哭腔，就像衙门口被敲响的鸣冤鼓，一下一下，狠狠撞在百里秋阳的心脏上。

　　百里秋阳活到现在，情窍就和没开一样，钝得像泡水里几十年的菜刀。谢商序积攒良久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她的脑子像被卡住了，怎么也转不动。

　　可面前的谢商序，哭得真的很伤心。百里秋阳有点心软，生出一股想上前抱抱他的冲动。

　　但百里秋阳又觉得时机不合适，只好强压下那股冲动。从谢商序的第一句哭诉开始回忆，一点一点往下捋。

　　越捋，她看谢商序的眼神越奇怪，一个大胆的猜测开始浮现。

　　“谢商序。”百里秋阳说话吞吞吐吐，几番犹豫，终于说了出来，“你不会是……心悦我吧？”

　　谢商序的啜泣声戛然而止，肩膀也跟着停止耸动。

　　他放下捂着脸的手，眼眶湿润，晶亮的眸子死死瞪着百里秋阳。他脸颊上还有泪痕残留，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谢商序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往外挤：“你、再、说、一、遍？”

　　百里秋阳被他的反应搞得更加不确定，试探性再问一遍：“你不会暗恋我吧？”

　　谢商序哭到一半，就又被气笑了。

　　“你真有能耐，你现在才问我是不是暗恋你。”谢商序也觉得自己模样可笑，气鼓鼓抹掉脸上的泪水，“你猜我这么多年在干什么？”

　　百里秋阳垂下眼，不去搭腔。猜错了吗？好尴尬啊。

　　“我分明是明恋好不好！”谢商序觉得实在是荒谬，“你爹娘知道，我爹娘也知道，就连你弟弟妹妹也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了，合着就你不知道！”

　　百里秋阳当然不知道。

　　她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脑子里却乱成一团浆糊。总感觉哪里都怪怪的，又实在说不上来。

　　向来冷冰冰、无波无澜的百里秋阳，此时竟觉脸颊有些发热。

　　谢商序的视线愈发炽热，烫的她不敢直视，只好四处乱瞟。瞟到桌上莹莹发光的双修秘法玉简，彻底装不下去了。

　　“你容我仔细想想。”

　　冷漠的外壳马上露馅，百里秋阳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敢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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