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江河

　　当晚，想着江北正好在家，江夫人便和江将军将吴真收做了义女。

　　江夫人操持着，趁江北每十日回京之时，将提亲下聘等事宜都在十一月了了。两家是左右邻居，聘礼与嫁妆不过隔了一面墙，搬起来倒也省事。

　　至此，江府与齐王府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下了，两家安心等待明年三月的婚期，陆续筹备起成亲之日需要的东西。

　　年底，白雪又在成国北边纷纷扬扬地飘落。

　　有了去年的一遭，成国百姓对下雪的日子都有几分忌惮，北四城的军队也都谨慎地盯着北国。

　　好在无事发生，景安元年就这样平和地结束了。

　　先帝仙逝，国丧原应至元月初五，但这一年成国上下都过得不安稳，现下日子又逐渐好了起来，李桉不愿扰了百姓迎新的兴致，提早便下了旨，允百姓庆贺新岁。

　　宫中办了宫宴，邀皇亲重臣入宫小聚。民间的热闹更甚，去年没办成的元宵灯会也重新筹备起来。

　　和李月柯约好要去看灯，十五这日，江北用完晚膳，拒绝了大哥夫妇和吴真带上小侄女一道去灯会的邀约，早早便等在府外，却迟迟没等到李月柯。

　　江府门再次打开，众人正要出门，见他竟还在这，江舟这个做大哥的不厚道地笑了一声，“当真不和我们先走？”

　　没料到被他们看了笑话，江北脸上一热，木着脸摇头。

　　柳氏将手边牵着的女儿抱起，往丈夫怀里一塞，不让他有机会再说什么打趣江北的话，掉了江北的面子，“那我们先走了，三弟。”

　　江清思如今已一岁半，今日要出门，穿了厚厚的衣裳，裹得像个圆球儿，一双黑亮的眼睛转着，奶声奶气地跟着也喊了一声“三弟”。

　　众人一愣，随即纷纷笑了起来。

　　江舟捏捏女儿柔软的小脸，“瞎喊什么呢，这是三叔。”

　　几人先行离去，江清思趴在父亲肩头，望着后面的江北，伸出一只小手，好似在挥手。江北勾起唇角，也朝她挥挥手。

　　身后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江北收手转过身，果然瞧见了一身月白的李月柯。

　　她没带侍女，提着一盏灯，款款走至江北面前，“更衣耽误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不久，我也刚出来。”江北指了指前面巷子口的一行人，“大哥他们还在那呢。”

　　李月柯朝那边看去，果然如此，这才点点头。

　　二人缓步跟上，其实元宵灯会他们几乎年年去看，但无论是在苍州还是京城，都总有旁人一起。

　　这还是江北第一次名正言顺地，单独约李月柯一起看灯。

　　安静空荡的巷子里，不甚明亮的灯笼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晃着，人影绰绰。

　　江北时不时悄悄看她一眼，自以为没被她发现，却全落在她余光里。当他再一次瞥向自己时，李月柯莞尔，“怎么了？”

　　江北尴尬轻咳一声，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李月柯垂眼看向手里的灯笼，也不扭捏，交到了他手上。

　　他们早已过了向爹娘央求漂亮花灯的年纪了，这灯笼不过是齐王府里普通的一盏，顶多比寻常人家的精致些罢了。

　　出了巷子，就到了京城正中最宽阔的天门街上。

　　天门北街直通北城门与皇宫以北的承天门，南北街之间被一整个宫城隔开。

　　许是国丧一年压抑太久，终于有了个好好玩一玩的机会，天门街上的人络绎不绝，仿佛全京城的人都在这一日出了家门。

　　街上灯火通明，两侧摆满了卖灯的摊贩，手上这用来照亮的灯笼便就显得有些平淡多余了，好在路人几乎人手一盏灯笼，倒也不觉突兀。

　　这样的日子最易走水，虽是元宵佳节，掌管京城防务的玄云卫却全员出动，四处巡逻。

　　提着小花灯的孩童们三三两两的凑作一堆，瞧见哪里有新鲜样式的就走不动道了，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家爹娘，恨不得一只手拿上个好几盏。

　　摊贩们招呼着过路的人，一位年轻姑娘瞧见这两位明眸皓齿的佳人公子，手里却只有一盏平平无奇的灯，还是那公子自己提着，佳人的手里空空如也，她连忙唤道：“——公子，公子！”

　　二人闻声望去，年轻姑娘朝他们笑着举起一盏兔子灯，“公子何不给心上人买盏精巧些的灯呢？”

　　这一句话，叫二人都微微红了脸。

　　花灯摊子上多是生肖灯，她手里的兔子灯的确精巧，即便生肖不是兔，许多人也会因为好看而买上这么一个提在手里。

　　不过——江北低头瞧着她摊子上的生肖灯，其中那个马的造型做得倒是与别家的不同。

　　见他似乎对兔子灯没兴趣，摊主放下手里的灯，也不气馁，继续夸着自家，“我们这是第一年来卖灯，都做得漂亮呢，我敢说，这城里没有哪家的灯和我们一样的，二位尽管瞧。”

　　这马的形状可不好做，做得太逼真的，用来当花灯提着属实有些不大好看，想着动手改一改，又容易变成四不像。

　　这个摊子的马灯，则是圆滚滚的，瞧着莫名有几分憨态可掬之感。

　　“这个怎么样？”江北提起灯，转头问李月柯。

　　摊主左右觑着二人的面色，“莫非姑娘生肖是马？”

　　李月柯微微点头，她也觉得这个马灯瞧着挺特别，“那就这盏吧。”

　　“好嘞——公子，二十文钱。”

　　江北付了钱，正想提起那盏灯，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拿这盏吧，刚做好的。”

　　摊主率先接过男子手里的灯，点燃了烛火，这才又递给江北，“公子不再选一盏您的生肖么？”

　　“不用了，我们同年，一盏就够了。”灯盏里的烛火闪闪跳动着，江北接过灯，随即望向突然出现的男子。

　　他其实一直坐在摊主身旁，只是一直没说话，也没抬过头，一声不吭地捣鼓着手里的东西。这会儿复又坐下，琢磨起下一盏灯了。

　　“我们就快要定亲了。”见江北盯着男子瞧，摊主笑着望向默默干活的男子，说起自己的事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