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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自习室就在小区附近,过了红绿灯再走几十米就到了。可他们来得不巧,玻璃门上贴着闭馆的信息。
他们在树下站了一会儿,转身时瞥见路边一家名字陌生的咖啡馆。
没有自习室,咖啡馆也是一样的。
估计是新开的,之前从没见过。
他们推门进去,空气中弥漫着香浓醇厚的咖啡味,店内装潢以暖色调铺开,整体风格偏于柔软温馨。
进门的右侧摆放着一架白色钢琴,一名穿着白衬衫搭配黑西裤的年轻男人正坐在琴前弹奏轻快舒缓的音乐。
娄叙言:“想喝什么?”
许庭臻看了一眼菜单说道:“随……我不喝了,你点吧。”
“好,你先过去找个位置。”
娄叙言转头看了一眼菜单,对店员说:“两杯燕麦拿铁,谢谢。”
许庭臻找了个角落,清透的玻璃窗映出他的脸。
他照了照,额前的头发又长了一点,脸上的肉比以前饱满,按照宋睿羽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假期圆润了不少。
他对着玻璃里的自己笑了笑,看到从窗外擦过的路人吓了一跳,怕被人当成神经病,于是收敛了笑容,抽出套卷做题。
娄叙言在他对面落座,他望着许庭臻的发旋发呆了一会儿。
许庭臻写字又快又好看,在班里经常被老师夸奖赏心悦目,笔记在班里传抄面甚广。
不是很端正的字体,有点连笔,但是每一个字都能让人看懂,笔锋藏在字尾,有种潇洒和柔情揉在一起的味道。
一段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他小时候握笔总是出错,是许庭臻在身后把着他的手一遍遍矫正。
或许是娄叙言的目光过于炽热,以至于许庭臻被盯的莫名打了个喷嚏,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发现对面那人用笔尖抵着题目,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他揉了揉鼻子认为是错觉,又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刚做的题上。
服务生端着咖啡过来,微笑着递过来两张卡片:“您好,本店现在有个活动,可以写给一年后的自己或是朋友一句话,会在一年后的今天准时收到哦,您要参加吗?“
娄叙言接过一叠卡片,从中抽取了一张正面是晚霞接近于地平线的图,明信片纸质也很厚实。
服务生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些图只是样图,您要写的东西可以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可以写完以后印在明信片背面,另一种就像这样。”
她举起手上的明信片,纸片在平板灯光的照射下映出一行小字。
“可以把想说的话都写上面,不止表白,送给家人朋友都是可以的。”
娄叙言举着明信片在许庭臻眼前晃了晃:“我们互相写一张吧。”
许庭臻唇边点缀一点笑意,微微点头。
提着笔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原来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如果要写满了肯定写不完,他思忖片刻后在样纸上落笔。
他写了三行字,足够了。
娄叙言写完,想要偷偷看一眼许庭臻的,不料被对方双手捂住,差一点就能看到了。
他哭笑不得:“我不看了。”
服务生收走纸片之前,叫他们在底下写上邮寄地址。
补上地址后,纸片被服务生收走。
许庭臻望着那个方向放空了思绪,他忍不住想,一年后就要高考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会收到娄叙言写的明信片,会知道他写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下午回去时修锁师傅和他们赶在一起,帮娄叙言开了锁以后才发现钥匙就平平稳稳躺在茶几上,闹了一场乌龙以后喜剧般散场。
许庭臻回到自己房间,把书包往床上一放平躺到床上,几根不听话的发丝挡住他的眼睛,被他一口气吹跑。
他喜欢凝视着某处发呆,因为只有周遭安静下来的思想世界才完完整整属于他自己,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会打扰任何人,也能真正让他放松。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的微信来电备注是小姨。
他连忙坐直身体按下接听。
“哈喽,臻臻下午好呀。屏幕里的余若淳穿着针织开衫,里面是一件浅蓝色高领毛衣,卷发披在肩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方框眼镜,将她的气色衬得很好。
“小姨下午好。”许庭臻嘴角上扬,距离上一次跟余若淳见面都有一年多了。
“上午怎么想起来给小姨打电话啦,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妈派你过来安慰我的。”
余若淳一向聪明,自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也不全是,主要是好久不见,想你了。”
宋睿羽说过,哄女孩子开心,嘴甜点就对了。
余若淳果然喜笑颜开:“啧,小姨真没白疼你,感动了!”
她敏锐察觉到许庭臻的欲言又止,眉目自然的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难不难过?”
许庭臻想点头,又摇头。
余若淳见他这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害,其实难过肯定是有的,毕竟从高中开始谈了,那么久都感情在所难免。”
“不过呢,哪有一谈就谈一辈子的啊?我偏不信。如果一辈子只能谈一个人不是很没劲,我学业有成了再去玩,到时候爱了就是爱了,那才有资本。”
“不过,也不怪老人们都说成年以后羡慕小时候,要知道长大以后要受那么多苦,小时候一定不期待长大。”她的语气渐渐低下去。
许庭臻没接话,她又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啊。”
许庭臻闻言抬起头,余若淳眼尖的从他眼神里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许庭臻立即拨浪鼓似的摇头。
余若淳做出一个拉紧拉链的动作:“放心放心,小姨嘴严着呢,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姑娘什么性格,长头发短头发,圆脸还是瓜子脸,有刘海还是没刘海?”
许庭臻:“……”
“小姨,真没谈恋爱。”
余若淳只当他男孩子家面皮薄,于是将八卦的心思收敛了几分,拳头抵在唇边清了下嗓子。
“没谈也快了吧,小姨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男生,但还得提醒你几句,对人家女孩子可不能像平时跟男同学那样随随便便的,要矜持且有担当。”
“女孩子最看重的就是分寸感和心细,讨女孩子欢心的事可一定要做到啊,她开心了你不就开心了。”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许庭臻试探问道:小姨,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第六感吗?”
余若淳心里窃喜,她这小外甥从小就性格腼腆,估计到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想到怎么追人家女孩子。
作为许庭臻的小姨,她自己也是过来人,她当然要为外甥的幸福添砖加瓦。
余若淳促狭地笑他:“你就差把害羞写脸上了。”
“……”
“听小姨说啊,20岁之前不谈一场恋爱是不完整的,当然也得有事业心哈,这点参考一下我,认真谈一次恋爱真的很有意义,就比如……”
电话里传来催促声,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余若淳回应了一声,苦着脸向镜头挥手:“得了,小姨要去做打工人了,下次再跟你分享我的心得,乖啊宝宝。”
乖宝宝许庭臻也依依不舍地对着镜头挥手,挤出一个笑容:“小姨再见。”
挂掉电话以后,名为怅然的情绪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空白的大脑发挥不起安慰作用。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从心底里想逃避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的作用,可时间并没有给他缓冲的余力,反而推动着他不断前行,连条后路都没给他。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能管一时的用。
这次的不明确答案就留在下次再说吧,让他们彼此都静下心来分辨一下到底是真心还是一时兴起。
高二下学期课业繁重,还没过完十五就要开学,随着返校的日子逐渐逼近,每一天都像翻书页一样快。
娄叙言早就知道他会躲着,所以干脆就不出门,利用这段时间把几套英语试卷做了,核对完答案以后又做其他卷子,就是不让自己停下来。
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好好学习。
就在返校的前一天,他们在班群里意外收到了一条相当具有爆炸性的消息。
班主任秦鑫怀孕了。
她的孕反很严重,影响到了日常生活,也会影响她在学校的日常教课。
学校为了不耽误班级课业进展,所以指派了一位新班主任来接替。
晚上七点的班群,秦鑫拉进来一个昵称为“gone”的人。
小太阳(秦老师):【@所有人,这位温老师以后就是高二三班的新班主任啦,同学们热烈欢迎温老师融进这个大家庭/鼓掌】
群里突然炸了起来,欢迎温老师的信息刷屏似的侵占了整个手机界面,足足卡了半分钟才跳到最新消息。
gone的群昵称已经改成了温泠然。
温泠然:【同学们,我是温泠然,以后在班级里多多指教】
紧接着又是几条提醒返校前要准备作业和文具的信息。
娄叙言做完寒假作业的最后一题,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习惯性单手扣住圆环用巧劲拉开,上涌的气泡喷了他一脸。
他喜欢在冬天吃凉的东西,人就是这样,总是越不让干什么就越去做。
叮咚。
怕错过班群信息,娄叙言特意设置了信息铃声提醒,他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往上翻新消息。
视线落在家长会三个字上,悬在屏幕上的拇指停顿住了。
高二高三正是搞家长学校无障碍沟通的时候,没办法的事,每一届的必经之路罢了。
易拉罐的水汽凝成水珠滴在手机上,他怔然回神,靠在沙发垫上头后仰着望向天花板。
已经没有能来给他开家长会的人了,难不成要花钱去雇一个家长来开?
姥姥走后他升初中,自己办完一套繁琐的流程入学,班主任是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说话更是刻薄,班上有家长为了孩子受到好的照顾,就给他送礼。
明明这种事犯法,但还是有人去做,仿佛被蒙蔽了双眼。
几个没给他送过礼都被他冷言冷语刺着,第一次期末考试他考了班级前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中午吃完饭回去,他桌子上的东西都不见了,歪头看了一眼书箱也没有。
他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此时眉头怔蹙。
“有看到我的东西吗?”娄叙言平静的问。
她欲言又止,最后指着垃圾桶小声说:“在那里,他们不让我捡。”
“谢谢。”
他过去一样样捡起来,数学书折损严重,笔袋上沾满了墨水,笔也折断了,尽管没有一样完好无损的,他还是都归到了一起,放回被粉笔乱涂的课桌上。
下节课是英语,他把手伸进书桌里找书,忽然摸到一个又软又黏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塑胶蛇。
好恶心的东西。
周围的同学都被吓到了,偏他面无表情。
心里隐隐有了人选,他起身往后排走去,抛石子似的把这团黏糊糊的东西扔在倒数第二排趴在桌子上的男生脖子上。
男生蹭的一下站起来,手忙脚乱把塑胶蛇扔在地上:“你是不是有病?”
他的气急败坏和娄叙言的心平气和放在一起成了两种极端。
“还给你,你自己的东西不要了吗?”
他转身欲走,身后的劲风朝他袭来,他旋身就近坐在座位上,看着男生踉跄着扑到别人桌子上。
“你他……”他想到了什么,径直往娄叙言座位上走去,把手伸进书箱里把所有东西掏出来扔在地上。
周边的同学发现娄叙言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阴沉,都没敢过去阻拦他上去挥拳砸在那人脸上。
他蹲下身把杂乱的书本捡起来,把一个棕色的本子贴在自己胸口,嘴里喃喃自语,直到他被班主任一把拎起来怒气冲冲要请他家长的时候都还是懵的。
”明天给我把你家长叫来,每次叫你家长来都装死是不是?”
他不是不知道娄叙言的家庭情况,恰恰因为他知道,所以才肆无忌惮,他没有父母,没有给老师送礼,不惹事生非没用,学习好也没用。
他的声音比敲锣更聒噪,脸上露出的鄙夷将他的身躯贬低的很渺小,像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成年人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我妈,我姥姥都走了,要我去地府找他们吗?“他的音量不大,在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听清了,面前面目沉沉的班主任直接哑了火。
这件事不了了之,班上的同学看他动手打人,除了他同桌也没人敢跟他说话了。
度过了相当自由安静的初中三年,对于他来说算是件好事。
他想到这就没忍住笑出声,忽觉脸上划过一道凉意,抬手一摸原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说明他的生活还是太乏味了啊。
用指腹擦干以后他捂住肚子,身体蜷缩起来紧靠着沙发背,把头埋进臂弯。
这是一个最能让他有安全感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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