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次日一早，任逸叫醒了江远，两人一同去她当初读高中时的住所。调查部提出派人跟随保护，被江远以“你们谁能打得过我”拒绝了。
　　“又是8点整，不多不少，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踩着点赴约的？”任逸在路上随便找了一家春节营业的早餐店。
　　“这叫经验，你不懂。”江远睡了一觉，精神百倍，又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里人不多，两人挨着暖气坐下，空气中回荡着肉包子的香味，附近有几位客人在小声交谈。
　　很平常的早晨，很平常的人。任逸难免想起以前上学时在学校门口的包子铺随便买两个包子边走边吃，她家里不是没有早饭，保姆变着花样的给她安排各种营养美味的佳肴，但偶尔体验一下普通孩子的生活也能令人心情愉悦。
　　餐厅里的热气在窗户上凝聚了一层水雾，任逸想起自己高中时冒着大雪在早餐铺子里喝粥，周围的人也如现在这样嘈杂，充满了烟火气。
　　那时候，谁能想到她未来会突然有一天变成树妖呢？
　　“以前老师说要珍惜高中时光，再苦再累，上了大学以后也会怀念那时候的青春岁月。”任逸顿了顿，平静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眷恋，“现在想想，还真没错。”
　　江远“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任逸用盛咸菜的小碟子倒了点清水，将早晨偷偷从杨琴房间里带出来的一只小蜜蜂放在桌子上让它自行喝水。杨琴已经提前给它准备好了蜂蜜，任逸却总惦记着小家伙在她身上待着会不会不舒服。
　　眼看着小蜜蜂喝水，任逸咬了一口包子，香味直冲味蕾，她心中却失落起来。“咱们俩走了，杨琴会不会被他们欺负？”
　　江远往碗里夹了几根咸菜，搅拌着粥，漫不经心地回答：“杨琴又不是没有自保能力。”
　　见任逸脸上还挂着担忧的神情，他又补了一句：“再说了，那群人知道杨琴的身份，谁敢对他动手？往小了说，这是在打咱们调查部的脸，往大了说，就是与整个蜂族为敌了。”

　　吃过早饭后，两人打车去往一中对面的翰墨轩，任逸家就在这座小区里。
　　“确认没有人跟踪吗？”任逸向物业取了钥匙，开锁进门，屋内的摆设和她离开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让人无从下脚。
　　“吃饭的时候有人跟踪，现在不知道他们跑去哪儿了。”江远说了一半，灰尘刺激得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抱怨道，“先别拿扫帚了，你是真厉害，出远门也不知道要把家具盖起来吗？”
　　任逸坦言道：“这里以前都是有保洁阿姨打扫的，我上大学以前都没干过家务，哪能考虑得那么全面？”
　　江远：……
　　富二代就是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让人无语。

　　两人隔着窗户向下望去，这附近没什么人，任逸稍微花了点钱从物业那里调取了当前的监控画面，江远迅速锁定了跟踪者。
　　“这俩都是普通人，看状态不像是第一次干这行的，好在你们小区安保严，他们进不来。”江远盯着监控画面沉思片刻，终于开口，“变装吧，你家有合适的衣服吗？”
　　任逸的房间被精心布置成了漂亮的公主房，入目的粉色刺得人眼睛难受。洁白的床单上同样覆盖着一层灰尘，看得江远一阵心疼。
　　任逸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高中校服，她抖开校服，半张照片飘落下来，被江远接住。“这是你？完全看不出来啊！这妆画得太浓了。”
　　任逸瞧了一眼照片，这是她某年生日时拍的，身边站着的男生已经被撕去，只留下半截西装袖子。她关于T市的记忆在高三暑假藏着一个巨大的断层，而这个男人，就是断层的根源……

　　这座房子里有太多的回忆，稍微留神就会失去方向。任逸将照片塞回衣柜，举起手里的校服。“这个怎么样？”
　　江远还有些犹豫，他抱着一丝期望瞟了一眼衣柜……里面全是的小裙子。他终于接过校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两人变装之后从小区的另一个门出去，却没有直接前往一中，而是绕远路去了隔壁小区。他们身上的校服成了最好的掩体，隔壁小区没有门锁，两人大摇大摆的进去，而后又大摇大摆的出来。
　　负责监视他们的人当然注意到了两个学生，见他们是从隔壁小区出来的，自然没起疑心，继续在翰墨轩外面蹲点。

　　高中的校园时光对于大一生来说，怀念总是多于逃避的。一中后面的操场有一段铁栅栏代替了墙壁，印象里，偶尔会有学生翻墙出去玩。
　　停在铁栅栏前，任逸想到自己在这里经历的种种，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怎么了？”江远在旁边看着她，他比任逸高了一个头，有时候必须仔细观察才能读懂对方的微表情。
　　一中的外墙还是和以前一样挂满了爬山虎，任逸看着那一抹绿色，声音难得的放松下来：“要不是这次需要隐藏行踪，我真想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去，你猜门卫还记不记得我？”
　　“每天有几百人从自己面前走过，门卫怎么可能会记得？”江远停顿片刻，想到任逸毕竟家世显赫，在这个二线城市估计也受过特别关照，“等明天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不再浪费时间，任逸从口袋里掏出她提前画好的地图，将其中的建筑物指给江远看。“假如被绑架的人都藏在里面，宿舍是最好的收容所，教室虽然空间大，但是有电子设备，那些人不敢赌。”
　　江远道：“一起去？”
　　任逸点点头：“你对这里不熟悉，我不能放任你独自行动。”

　　任逸将杨琴的小蜜蜂从发梢取下来，这小家伙不爱待在她的口袋里，偏要往头发上飞。“你负责在上空给我们望风。”
　　“准备好了。”陈绕在手腕上的野葡萄根茎动了动。
　　这是杨琴与她商量好的沟通方式，他们的手机信息有可能被监视，没有了现代科技辅助，就只能用这种古老的传话方式了。小蜜蜂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远程传递给杨琴，杨琴再传给野葡萄，然后由野葡萄告诉任逸。

　　江远轻松翻过铁栅栏，还不忘托了任逸一下，免得她摔伤。
　　两人避开所有摄像头，一路潜入宿舍。令人震惊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学生，而且是活生生的、行动自如的学生！
　　江远越想越觉得恐怖，他有些不确定T市调查部的情报是否准确了，假如失踪人口被藏在一中，在这么多学生的眼皮子底下是怎么做到的？
　　任逸也觉得不可思议：“寒假期间还需要上课吗？”
　　江远道：“我不能进女生宿舍，被她们发现的话咱俩的行踪就暴露了。”
　　任逸轻手轻脚地打开宿舍一楼的铁门。“男生宿舍在对面，你注意安全。”
　　“放心。”

　　分开行动后，任逸仍旧保持着警惕。她没有住过宿舍，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女生宿舍的洗手池里长着青苔，任逸简直无法理解，在长期的水流冲刷下，这小东西是怎么扎根的？她不去多想，眼下得先想个办法从学生口中套取情报。
　　任逸冷静下来，找了一间宿舍敲门：“你们好，我……”
　　“谁呀？”宿舍里的四个女生齐刷刷的看向她，均是面无表情的。
　　任逸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在照镜子。
　　这间宿舍并没有拉窗帘，阳光撒在她们的脸上，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要不是这些女生脸上还带着稚气，任逸差点要以为自己进了某个黑势力窝点。“那个……厕所里有个人说是你们宿舍的，没带卫生纸，正蹲着呢。”
　　其中一个女生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准是晓悦，我去送吧。”她说着，机械般的摆动着手臂，翻开柜子，将里面的卫生纸取出来。
　　任逸瞥了一眼那个柜子，里面结着一层蜘蛛网。
　　她的心彻底沉下来了。

　　“她在哪个坑？”女生跟着任逸进了厕所，自顾自的往最里面走去。
　　任逸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妖力凝聚成树枝，对准了女生的后脑勺。
　　这不是她第一次伤害别人，上次在阳光小区对付那只金雕时，她的手就已经沾了血。在任逸看来，人血和妖血没有什么区别，人命与妖命同样珍贵。
　　但现在她看到的这个目光呆滞、动作诡异的女生，真的还能被归位“人类”的行列吗？
　　“抱歉。”随着厕所的门被关上，枝条瞬间贯穿了女生的肩膀！
　　女生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回头看她，眼神里透着疑惑。“她不在这里吗？”
　　……没有攻击性吗？

　　任逸抽回枝条，尖端沾了血，但这血液像是早已凝固的，带着一股腐臭味。“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女生道：“什么问题？”
　　很好，至少还能沟通。
　　“现在是寒假，你们为什么没回家？”
　　“实验班，不放假。”
　　“老师也在学校吗？”
　　“有值班老师，住在宿舍顶楼。”
　　“最近T市失踪了很多人，线索指向这里。你见过那些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触犯到了禁忌，女生忽然瞪大眼睛，张开嘴朝着任逸扑上来！任逸注意到她的舌头黑白相间，像是发了霉的柿子。
　　任逸强忍住呕吐的欲望，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女生的腿立刻被折断，她趁机伸出树枝，刺穿了女生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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