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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
两人视线交汇,谢明榆勾唇看着叶桑宁,“我昨天晚上说的还算数,但若是你问了……”
“谢大人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就不必与我多说。”叶桑宁微微颔首,打断了他的话,抬脚刚要转身,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朝他看了过去,拿出一封喜帖递给了他,“表姐让我交给你,也不知到时候谢大人有空没有。”
谢明榆垂眸盯着叶桑宁手中的喜帖看了几秒才接了过去,打开都没打开便说,“放心,谢某一定按时到场。”
燕都的重建已完成大半,街市也恢复了七八分往日的秩序,虽仍有断壁残垣的些许痕迹,连绵的阴霾驱散大半,生机也已顽强的冒了头。
岑安卿的这场婚宴,将这份喜悦推上了另一个高潮,岑家老爷子已经放出了话来,在此艰难之际,望与全城共享此喜,同祈太平。
这一日,天公作美,连日阴霾彻底散去。
自清晨起,通往岑宅的街道便络绎不绝,城中百姓趋之若鹜,道贺声,谈笑声,孩童嬉闹声交织成一片许久未见的热闹声浪。
岑宅内外,处处张灯结彩,红绸从门口一直铺陈到正厅,管事仆役穿梭不息,引导着来往的宾客。
叶桑宁罕见的身着一身淡霞色衣裙,发间簪着白玉钗环,站在二门内的回廊下,静静的看着这堪称沸腾的景象。
目光所至,布衣荆钗的邻家大婶挎着篮筐好奇张望,满面尘灰的工匠换了干净衣裳腼腆而入,甚至还能看到几个曾施粥棚见过的熟面孔,这场喜宴不知何时变成了燕都劫后余生证明。
叶桑宁抱着胳膊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除了与人对视之时流露出一丝欣喜便没有其他心情。
就在这时,鼓乐声骤然高昂,喜庆的唢呐吹的震天响。
叶桑宁寻声望过去,便看见岑安卿身着流光溢彩的嫁衣,头覆红纱,由喜娘和一众妇人簇拥着,缓缓穿过人群,那一刻,满院的喧嚣似乎都为这抹艳红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与祝福。
岑安卿的步伐有些微颤,似是紧张又像是喜悦,红纱之下隐约可见她紧抿的唇和低垂的眼睫。
想到昨夜岑安卿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叶桑宁的眼神从岑安卿的身上移开,随意的环视着四周,便看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谢明榆,对方似察觉到一样,朝着她扬唇一笑,叶桑宁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仪式庄重而愉快的进行着,叶桑宁慢慢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便听见了从里面传出的欢呼声,大概是礼成了。
直至傍晚,演戏正式开始,叶桑宁被张嬷嬷压在主桌上,美味佳肴如流水般呈上,卫砚辞显然是下了血本,就是不知道燕都灾情之后,他又是如何在这段时间内做出来的这一切,席面丰盛,甚至还备下了多道寓意吉祥,用料实在的“福禄菜”,一时间,劝酒声,谈笑声,碗碟碰撞声不绝入耳。
叶桑宁象征性的拿着筷子夹了一些菜,索然无味,便又放下,笑着看着身旁的范华倪,贴身附耳说了些什么,范华倪拍了拍她的肩,点了头。
叶桑宁踮起裙摆站了起来,只不过离开的时候特意绕了个原路,放在一旁漆盘上的酒壶便少了两个。
悄悄退回稍静的回廊转角,暂时避开喧嚷,只是还未放松一会儿,便看见了另一个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提前离席的人。
在转角看见谢明榆之时,叶桑宁心中有些发虚,还没先声夺人,对方便开了口。
叶桑宁清楚的看见对方的眼神在自己背在身后的手上停了一瞬,耳边便响起清晰的笑声,“怎么?在叶小姐的主场,喝个酒也需要躲躲藏藏?”
叶桑宁抬眼,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不知何时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刚要垂眸,思考怎么怼回去,对方的眼神又重新移到了自己背在身后的手上。
她轻叹口气,想说些什么搪塞过去,对方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好歹也是定了契的……”他稍稍停顿,“定了契的盟友。”盟友两个字说的又轻又快,还没等叶桑宁听清,下一句便接踵而至,“就没必要说谎来骗我了吧。”
谢明榆轻掐掌心,忽略刚刚话语中的一丝失落,笑着看着她。
叶桑宁盯着谢明榆清澈的双眼看了一瞬,低下了头,将藏在背后的酒拿了出来,“一起吗?”
叶桑宁看着谢明榆眼中闪过的诧异,收回了手,“不愿就算了。”
“谁说不愿意了?”谢明榆笑着看着她,“我只是在想,叶小姐第一次请我喝酒,应该找一个什么地方才能彰显出来我的珍视。”
听见谢明榆的话,叶桑宁轻笑一声,“怎么?没人请过谢大人喝酒?”
“有很多,但……”他眼带笑意看着面前的叶桑宁,“没喝过叶小姐请的酒。”
叶桑宁看着谢明榆,突然勾唇一笑,“是吗?那请问,谢大人现在想好去哪里喝了吗?”
谢明榆看着叶桑宁的表情,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会翻墙吗?”
“啊?”叶桑宁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谢明榆便抬脚向前走了两步,见叶桑宁还在原地没动,转过身,笑着说,“放心,绝对是一次让你难忘的经历。”
叶桑宁站在琼楼下面,抬头看着这座燕都最高楼,无语的看了身旁兴致高昂的谢明榆,“谢大人说的就是这里?”
谢明榆点了点头。
叶桑宁又指着这座楼,“你确定,这座楼刚修好没多久,现在还未开门迎客。”
谢明榆看着叶桑宁,笑了声,“放心,开个门而已。”
话音刚落,叶桑宁就看着谢明榆闲庭阔步的走到人家大门前,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只能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未等叶桑宁走近查看,大门便被谢明榆给推开,又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开了。”
叶桑宁站在原地没再动,朝着他眨了眨眼,迟疑的说,“谢大人,还有这一手?”
谢明榆拍了拍手,随意道,“小时候经常被我爹给锁在柴房,为了下一次能跑出来就学了学,挺简单的,你要学吗?”
看着对方过于真挚的神色,叶桑宁吞了吞口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你这……”
看着叶桑宁这随时要跑的动作,谢明榆笑了出声,“好了,不逗你了。”说着将藏在袖子中的钥匙拿了出来,右手悬空在叶桑宁眼前,“我有钥匙。”
叶桑宁这才稍稍放了心,只是,“你钥匙哪儿来的?”
“朋友给的。”
见谢明榆神色认真,不像是在说谎,叶桑宁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甚至有心思打趣一句,“我还以为下一次再见谢大人会是在牢狱里面。”
“放心,你我的约定还没完成,我怎会让我陷入险境。”
“那样便好。”
叶桑宁依言先行踏上琼楼最高层。夜风在此处更显清劲,她将带来的酒壶随手搁在栏杆旁的木桌上,自己则倚着栏杆向下望去。
风吹动她的衣衫与发丝,带来远处市井隐隐的喧嚣,却又在此处化为一片静谧的孤独。
当谢明榆走上顶层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叶桑宁慵懒地倚着栏杆,身影在清冷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周身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薄纱。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无端觉得,她此刻应当是放松的,甚至可能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这画面让他心头某处微微一动,脚步不由放轻。
“叶桑宁。”他低声唤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嗯?”叶桑宁闻声转身。
就在这一刹那,城中某处恰好燃放起盛大的烟火。
璀璨的光芒骤然绽放在她身后的夜空,绚丽的光影瞬息万变,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忽明忽暗。轰鸣声震动耳膜,光华流转映在她清澈的眼底。
谢明榆的心跳,似乎与那烟火绽开的节奏重合了一瞬。望着眼前人浸润在光影中的样子,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
他确定了。
确定了自己这些时日的牵挂、注视、乃至那些下意识的回护,究竟源于何种心情。
当日刚到燕都之时,苍耳问过自己,“大人与叶小姐之间……”
谢明榆看着叶桑宁,自己当初是怎样回答的呢,“盟友”
虽是这样说的,可总有些不甘心涌上。
当时想不明白,此刻,谢明榆看着对方眼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闭上了眼。
“我好像找到那丝不甘心的原因了。”
见他一动不动,只是望着自己出神,叶桑宁有些疑惑。她主动走上前,在他眼前轻轻挥了挥手:“谢大人?谢明榆。”
谢明榆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晃了晃头,仿佛想甩开那过于汹涌的思绪,目光却依然胶着在她上:“……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叶桑宁微微歪头,仔细打量他,“你怎么了?可是累了?”
谢明榆看着她眼中的关切,心底那阵陌生的悸动再次翻涌。他看着她转身准备走向桌边拿酒,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掠过他的肩膀。几乎是未经思考,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触感微凉,却让他指尖莫名发烫。
叶桑宁停下脚步,垂眸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又抬眼看他,眉间疑惑更深:“你到底怎么了?”
掌心下脉搏的跳动似乎传递到了自己心上。谢明榆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带着奇异情绪的声音说,“有点高兴。”
这话没头没尾,连他自己都觉突兀。不等叶桑宁追问,他便迅速接上,仿佛要掩盖什么:“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喝酒。”
叶桑宁环顾四周,这里已是琼楼最高处:“这里不好么?”
“不够高。”谢明榆低声说着,松开了她的手腕,却顺势拿过她手中的酒杯,又将桌上的酒壶提起。他看向她,眼神在月光下深邃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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