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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城御史(二)
御史衙门离这条街并不算太远,郭幼帧和晓月拐了几个路就差不多到了终点。
这一路上南城的小商贩们看着被捆绑的张癞子都指指点点,但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他们都十分惧怕张癞子。
而这张癞子也知道自己在这城中的凶名,好几次他看着郭幼帧的身后就大声嚷嚷:
“小妮子,你最好识趣早点放了我,要是让本大爷自己出来,那就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还在想着身后的大人会给他撑腰,所以这般的肆无忌惮。
可郭幼帧却让他说的烦了,她停下,随手从他身上撕下了一大块布条塞在了他的嘴里,又怕这塞得不紧,索性又撕下了一块来将它的嘴狠狠绑住,把那布条彻底的堵在了他的口中,噎的他直翻白眼。
这一下这路上才彻底安静了。
终于,到了衙街的门口,郭幼祯和晓月先进了门,让他们在那里等候。
“下官新授巡城御史,特来报到。”
见着四周并没有人上前理睬她,郭幼帧也并未感觉到尴尬,而是转身将那告身文书递交上了案桌。
值房内,一个蓄着鼠须的老吏慢悠悠的啜了口茶,他连眼皮都不抬,只是哑着嗓子说道:
“女子为巡城御史?笑话!这南城泼皮横行,北城漕帮盘踞,都是些要命的主,稍不留意就得罪了他们,而且这巡城御史还要夜查坊、午验市,你——”
他上下扫了眼郭幼帧的身形,又向着她纤细的手腕望去,嘲讽的说道:“你这细胳膊细腿,扛得住那泼皮的一拳么?”
满屋书吏听了这话哄笑起来。
甚至还有人故意将一摞积年案卷堆放在了她的面前,笑着说道:
“郭大人是吧?郭大人既然来了,不妨先整理这些?”
他们想眼看着郭幼帧尴尬出丑,但郭幼帧却并不想跟他们计较这些,她轻声笑了一下,反而对着晓月说道:
“晓月,让他们把人押上来。”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好奇,他们想不出眼前这女子要耍什么把戏,因此均好奇的跟着晓月的身影向外张望。
不一会的功夫,人便押到了屋内。
见着来人是谁,这屋中的众人都惊恐的聚了过来,他们当然认识张癞子,但认识归认识,可谁也不敢去碰这张癞子的霉头。
“几位,你们说我挨不挨住这泼皮的一拳头。”
那张癞子被带上了衙门,见着蓄着鼠须的老吏似是见到了熟人,他呜呜叫着想要让他干些什么。
他的这般吵扰惊到了那老吏,就在他条件反射下的要去将他口中的布条取下之时,却没想当,郭幼帧竟然当着他的面将张癞子踹倒在了地上。
这还不算完,他还看着她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来,将那匕首的鞘拔下,二话不说就冲着那张癞子的腿上捅去。
然后迅速的将它拔了出来。
而仅仅一瞬之间,鲜红的血就从张癞子的腿上蔓延开来,而被堵住嘴巴的张癞子喉咙里已经喊出的不像是人声。
这一下可吓坏了站在他面前的老吏,他是真没想到郭幼帧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御史大人,你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吧,伤人性命,有违律法。”
郭幼帧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她执起刀来向着老吏走去,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却让老吏吓的连连后退。
“老先生莫不是认的这泼皮无赖,本官刚才当街看到他行凶伤人,若是本官去的晚了一点,恐怕那街上的无辜百姓早就糟了他的毒手,而且这身后之人均是本官的人证。”
“这些可都是府衙差官,老先生怕他们作假不成?”
“还是说,老先生你与这贼人有着其他的一些什么勾当不成,让你如此包庇与他。”
那老吏已经被郭幼帧询问的见了汗,见着她手上拿着沾了血的匕首,更是哆哆嗦嗦的脸色发白,强撑着一口气陪笑道:
“岂敢岂敢,大人说的是,我怎么会与这泼皮无赖有什么关系呢,刚才只是看着大人刚来就这样惩罚他,怕您误伤了好人。”
“哦,所以说您这是在说我不懂事了。”
“不敢不敢。”
这老吏此刻整个背后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发现不管他怎么说话,郭幼帧似乎都不接这个茬,似乎说什么,郭幼帧都有下句在等着他掉入火坑。
“哦,不敢。”
郭幼帧见老吏已经服了软,挑了一下眉,她撇了撇嘴,开始把玩着那把匕首转过了身来,在众目睽睽下将那张癞子又踢翻了过来。
刚才那伤口其实张癞子已经缓过来很多了,只是郭幼帧这一踢,又让他疼了起来。
他紧皱着眉头,嘴里却因为含着布条喊不出话来,整个人别提多难受了。
可郭幼帧似乎就是想看他这样的难受,她对着晓月示意了一下,晓月心领神会,上前去,将他手中的布条取了下来,这时这张癞子才像是缓了过来一样,开始大口喘息。
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然后又恶狠狠的瞪向了郭幼帧,刚要说话,却看到郭幼帧和晓月两人一人踩着他的一条腿,就在他不知道两人要干什么的时候,就看见,郭幼帧举着那把带血的匕首向着他两腿捅去。
所有人都被这个举动吓到了,竟然没有人上前阻拦,等到那匕首入了两腿中间,众人还未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张癞子竟然被吓得晕倒了过去。
而其他围绕着看的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呀,真是不好玩,我还没扎上,这就尿了。”
郭幼帧嫌弃的将那匕首从他的两腿间快速拔出,还好她撤得快,这匕首并未脏到几分。
周围的人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他们实在是拿捏不住这位新来的巡城御史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性。
可郭幼帧似乎并不在乎这周围的人是怎么想,她漫不经心的环顾了一下众人,最后在那个班头的面前停了下来。
“把他泼醒。”
郭幼帧找人泼醒了刚才昏死过去的张癞子,趁着他的衣服还干净将那沾满了血的匕首擦了擦。
“醒了?”
张癞子被水泼醒,先是迷茫了一下自己在何处,紧接着就一个挺身向着自己的两腿之间看去。
“放心,你那个东西还在,我出手怕脏了我这匕首。”
“不过若是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这屋里的尿骚气实在是太大,郭幼帧这些话基本上是捂着嘴鼻说的。
“你敢动我,你就不怕明理赌坊的大人来找你吗?”张癞子梗着脖子,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明理?”
这名字郭幼帧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眉梢一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反而对着张癞子反问道:“他都开赌坊了,还叫什么明理?”
话音一落,周围几个老吏的脸色骤变,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嘴唇动了动,却愣是没敢接话。
明理赌坊背后是谁,他们心里门儿清,可谁敢在这时候多嘴?
“罢了,如果你那‘明理’的老板真的来向我讨要你,我就告诉他,他的狗,咬了不该咬的人,若是要要回这条狗,那就将狗的舌头和牙齿拔了再说。”
说完,她便不再看周围人的反应,冷声说道:
“来人呀,将他关进大牢里,我不想再见这泼皮无赖一眼。”
几个老吏听了这话斜眼瞧着,却轻声嘀咕道:
“又是白费力气,关两天就得放。”
可是他们又不敢不听这位新来的御史大人的话,几个人拉起张癞子和衙役们一起押着就往大牢走去。
见着人走远,郭幼帧又换上了另一幅面孔,只见她温柔和蔼的从晓月手中拿过了一个大大的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又一块的碎银子向着那还在噤若寒蝉看着她的吏管们发去。
起先没有人敢接,但很快就有人抵挡不住钱的诱惑。
他们这里面工钱最高的也不过月俸一两银子,而郭幼帧这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一下子就拿出了他们近半年的俸禄,还不是总共五两,而是一人五两。
这要这些人怎么不见钱眼开。
见着有人收了银子,郭幼帧立马喜笑颜开道:
“刚才真的有点吓到大家了,还请大家多多见谅,那样的泼皮无赖就要这样惩治,要不他根本不长记性,大家以后都是要一个马勺混饭吃的,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包涵。”
说着她便亲手将一锭银子交到了那个鼠须老吏的手中。
这一套恩威并施下来,所有人都已经打消了刚才对于郭幼帧身为女子之身,当不得巡城御史的想法,她身上的狠辣果断是多数男子不曾有的存在,而这是能攀爬天梯最好的东西。
当夜,郭幼帧在值房整理案卷,忽听的瓦片轻响。
紧接着,一包蜜渍梅子就从窗外抛了进来,而这正是她最爱的零嘴。
她抬眼望去,只见月光下,张砚一身玄色坐立在窗边,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听说,我们郭御史好大的威风,今日刚来点卯就抓了一个泼皮无赖,还将他打了一顿。”
郭幼帧自是知道自己的这些事情是瞒不住张砚,这事在南城闹的太广,恐怕这街头巷闻任谁人都知。
于是她便只是无所谓的挑眉说道:
“谁让他命不好撞在了我面前,那我便只好顺水推舟将他带走了。”
听了这话张砚笑了笑,他从窗框边跳下,缓步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自然是来见见御史大人第一天上岗的威风八面。”
张砚的手不自觉的就向着郭幼帧的肩膀按去,轻轻的在上面按摩着。
郭幼帧今天看了一天的案卷,此刻的四肢早已僵硬,而张砚的到来为他带来了些许的缓和。
“你这看的案卷太久,肩筋都僵了。”
郭幼帧苦笑,她实在是对眼前的这些卷纸料想太过的不足,他没有想到小小的案卷里会夹杂着那样多的细节和理短,让她慢慢的只能一个字一句话的去梳理。
她酸胀的筋骨在张砚的手中逐渐放松,等到对方的拇指在自己的肩井穴上压下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松的喟叹。
“我们张王爷这是要改行当推拿郎中吗?”她轻轻的调笑她,反手扣在了他纤细的手腕之上,拉住了那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中与他戏耍着。
“你在看什么?”张砚的手指慢慢的包裹住了郭幼帧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间就扫到了她一直在看的那份卷宗之上。
郭幼帧“啪”地一下就合上了案卷,反手便将一旁的镇纸放了上去。
“张大人,机密两个字学过没?”
张砚被她这突然的认真逗笑了,但也是仅仅在她脸上掐了一掐然后嬉笑着说道:
“好好好,我不看这机密文件就是了。”
她见着张砚的表情有点点失落,随即又拿出了一个话题向他询问道:
“你听说过明理赌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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