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同学聚会

　　从海岛回来后，日子还是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很快就到了五月份。

　　夏天的蝉叫总是响彻天际，葱郁的树木投下的浓荫也挡不住刺眼的阳光。

　　日光明媚且张扬，窗外枝桠疯长，林菀期待的那片绿色终于来了。

　　桌面上的书和卷子越堆越高，教室里学生的背也越来越驼，第三轮复习就快开始了。

　　一个星期就放一天假，还布置了好几套卷子，别说出去玩了，光是写完都够呛，林菀觉得学校应该赔点精神损失费给她。

　　郑思彤倒是心态蛮好的，还安慰林菀，说再熬一个多月就放暑假了。林菀对此的的回应是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熬完初中还有高中，熬完高中还有大学，真没意思。

　　琴房林菀也很少去了，不过偶尔两人会躲在那里吃零食，林菀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课外书和漫画不离手，郑思彤有时候也挺佩服林菀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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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月下旬的时候，林菀去染了个头发，栗棕色，但因为没漂，所以在室内看不太出来，不过在太阳底下就比较明显，所以林菀特地逃了周日的晚修，等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后才来学校。

　　课间的时候林菀就迫不及待去找郑思彤，眨着那双blingbling的大眼睛，托着腮问：“你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呃……”郑思彤皱着眉，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两遍，眼看林菀耐心告罄的时候，她才笑出声，“早就发现了，你染头发了吧？”

　　“哎，真聪明。好不好看？”林菀晃了晃脑袋，头顶那几根碎发还是有点不老实，她得意的样子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好看。”郑思彤觉得这发色和林菀瞳孔的颜色很配。

　　“不知道多久会掉色。”林菀慢条斯理地卷着自己的头发，跟郑思彤讲起了给她染发的那个Tony。

　　染发过程还好，就坐那玩了一个小时手机，剪发的时候就比较坎坷了。林菀叽里呱啦一顿说，还找了几张图片给Tony看，Tony信誓旦旦地点头，最后的效果还是剪了跟没剪一样，林菀想要的层次是一点没剪出来，不过那人态度蛮好的，林菀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老师会不会发现啊？”郑思彤担心地问。

　　“没事，现在他们都不管这些了，下个月就考试，他们抓复习都还来不及呢。”林菀的小算盘打得很精。

　　林菀还说暑假要去烫个发，大波浪太夸张了，就搞个小波浪。

　　这番话让郑思彤都想去染个发试试了，但是估计会被她妈一顿臭骂，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哎，我说，你也学学化妆吧。”林菀说。

　　“啊？学那个干嘛？”

　　“啧。你真的好无聊。”林菀的语气满是嫌弃，“反正你暑假闲着也是闲着，又没事干。”

　　郑思彤笑眯眯地凑上来，“你的意思是，你要教我化妆？”

　　“嗯……也不是不行。”郑思彤脑子好，估计学起来也快，林菀想。

　　“好啊，你教我就学。”

　　实际上林菀还想拯救下郑思彤的衣柜，郑思彤每次出去玩都是T恤短裤帆布鞋，也不是说不好看，毕竟郑思彤这身材套麻袋也丑不到哪去，就是太单调了。林菀想象了下郑思彤被她改造后的样子，小裙子配小高跟，那画面肯定很美丽（刺激）。要是能再纠正一下郑思彤五音不全的问题，那就更完美了，林菀不由得为自己的计划感到踌躇满志。

　　“你放暑假去干嘛？”郑思彤好奇地问。

　　“当然是去玩啦。”林菀说考完试就要先昏天黑地玩一个星期电脑，然后再去旅游，这次跑远一点，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你呢？”

　　郑思彤说她妈打算一家人去广西避暑，估计就是往山里跑去玩水。

　　“挺好的啊。”

　　郑思彤看起来没林菀这么开心，她说顶多就出去玩一个星期，玩完之后就得预习高中的内容了。林菀对此表示深刻同情。

　　“到时候我们再去玩吧，像上次那样。”

　　林菀瞥郑思彤一眼，“你不会又想去海边吧？”

　　看郑思彤的眼神这么恳切，林菀叹了口气，“都去了，还去干什么。你不想去其他地方吗？”

　　郑思彤秒变星星眼，“就我们两个吗？”

　　林菀耸耸肩，“那不然呢。你还想带谁？”

　　郑思彤马上摇头，然后她低下头，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不存在的记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嘿嘿嘿。

　　不知道是不是林菀的错觉，她感觉郑思彤脸上的笑容有点诡异，硬要说的话，就是很像小人得志后的样子。

　　林菀故意咳嗽了声，打断了郑思彤的幻想。

　　“到时候我教你游泳吧。”

　　“哈？”林菀实在搞不懂郑思彤的脑回路。

　　“你不想学吗？”郑思彤极力邀请。她才没有存私心，没有想揩油的意思，也一点都不期待林菀穿泳衣的样子，只是秉承着朋友之间互帮互助的精神而已，完全就是纯洁的友谊啊。

　　“不想，这辈子不会学的。”林菀一句话就让郑思彤死心了。

　　“我教你，你也不学吗？”

　　林菀坚定地摇头，“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那万一海啸来了呢。”

　　“要是海啸真来了，那会不会游泳有什么区别吗？顶多撑久一会而已。”

　　“……”

　　没事，郑思彤安慰自己，反正暑假两个月呢，不怕到时候和林菀找不到事情干。

　　-

　　下星期中考，这星期就放假了。

　　放假前一天，班主任神秘兮兮地跟他们说，下了晚自习操场会放烟花，记得去看。

　　话音刚落班上就炸开了锅，好一阵都没安静下来。这也不能怪他们太激动，毕竟半个月没放假了，每天睁眼刷题，闭眼背书，终于盼到了解放。

　　快下晚修的时候，班主任搬来了两箱绿豆沙，“这段时间你们复习都辛苦了。”她的语气也不复往日般严肃了。

　　欢呼声都快把教室天花板掀开了，你一言我一语，把班主任捧上了天。

　　饮料还是刚从小卖部冰箱里拿出来的，摸着还挺凉，每个人都分到了杯。

　　班主任说是用剩下的班费买的，但大家都知道她多半是往里面贴钱了。

　　铃声一响，整层的人都鱼贯而出，争先恐后跑向操场那边，生怕错过了烟花。

　　林菀倒是不急，慢吞吞地收拾东西，郑思彤在旁边耐心地等着。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此时学校里空荡荡的，高考结束后高三生就毕业了，所以周末在校补课的只剩下初三。

　　空旷的操场变得嘈杂起来，好多黑影在晃悠，大家三三两两坐在台阶上，还有些人直接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

　　林菀本来也想在草坪上找个位置坐着，还可以仰望星空，但是担心虫子太多了只能作罢。

　　两人坐在最高的台阶上，林菀手上还拿着那杯绿豆沙，时不时吸一口，而郑思彤早就在教室吃完了。

　　夏日的晚上没有白天这么闷热，偶尔还有风吹来，操场上只开了几盏灯，橘黄色的灯光下总是有很多小飞虫在不断盘悬。

　　林菀很喜欢这样月明星稀的晚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无处不在的蚊子。

　　林菀猛然拍了下郑思彤的胳膊，一个明显的红印子慢慢浮现出来，在郑思彤疑惑的眼神中林菀解释道，“有蚊子。”

　　郑思彤皱起眉，“哪呢？”

　　“跑了。”林菀无辜地说。

　　郑思彤狐疑地凑上来，林菀连忙往后躲，生怕郑思彤给她脖子来一下。

　　“我带了花露水，给你喷点？”

　　“也行。”

　　林菀就往两人身上各自喷了几下，连脚踝都不放过。

　　郑思彤抬起手，闻了下手臂，是那种淡淡的花香，和林菀身上一样。

　　“在学校最后一个晚上，有什么感想吗？”林菀打趣道。

　　“能有什么感想，放假了肯定是开心啊。”更何况放假了就能和林菀去玩了，郑思彤巴不得快点考完试。

　　“我……”

　　突然不远处有一束烟花轰然炸开，紧接着是一声巨响传来，烟花绽放得五彩斑斓，那绚丽彻底点燃了深沉的夜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烟雾茫茫，仿佛要把月亮都遮起来。

　　耀眼的烟火在郑思彤的眼里化作飞舞的尘埃，那种虚无缥缈的美牵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她看向林菀的背影，林菀本来是坐着的，这时候已经站起来了。白皙的脖颈、瘦削的肩膀和挺直的脊背，即使背着身，郑思彤也想象出了林菀的表情，眉眼舒展，脸上带有笑意。

　　在烟花升起的时候，郑思彤告白了自己的心意，正好爆炸声盖过了她的声音，也算是为自己的胆怯找到了掩护。

　　林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转过身，“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郑思彤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摇了下头。

　　这时候郑思彤是坐着的，而林菀是站着的，郑思彤得抬头才能看得到她。

　　斑驳的树影落到郑思彤的脸上，郑思彤的眼里没有烟花的影子，反而是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刚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还贴在额头上，刘海下是一双明净的眼睛，林菀大多数时候都很喜欢郑思彤的眼神，不掺杂任何目的性，真挚且坦诚。而且这个人也太好猜了，悲欢喜乐都写脸上了。

　　林菀伸出手，郑思彤没有躲，手停留郑思彤的额头上，然后为她拨开了细碎的刘海。

　　“看你这傻不拉叽的样子，头发该剪了。”林菀嘴上嫌弃，动作却很轻柔。

　　林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郑思彤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她皱着眉，那双眼睛仿佛很想倾诉些什么，但是抿紧的双唇又像是在极力忍耐。

　　感觉郑思彤不太对劲，林菀也顾不得看烟花了，她弯下腰，凑近郑思彤想看得仔细些，“你怎么了？”

　　郑思彤握住林菀的手腕，大拇指卡在脉搏的位置，指尖下是细腻温热的皮肤。

　　在林菀惊讶的眼神中，郑思彤忽然抱住了她，抱得很紧，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瘦弱的身躯被双臂环抱，手掌之下是凸起的肩胛骨。郑思彤把头埋进了林菀温暖的胸膛里，固执地不让林菀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朦胧夜色，悠悠晚风，郑思彤听见了林菀心脏跳动的声音。

　　林菀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感觉那滚烫的眼泪隐隐打湿了衣服，她很想去摸摸那颗圆滚滚的脑袋。

　　呼吸急促，鼻翼翕动，郑思彤在竭力忍耐着情绪，“让我抱一会，一分钟就好，然后就会回到之前……”

　　林菀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俯下身，也抱住了郑思彤。

　　垂下的长发落到了郑思彤背上，两人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其实林菀不喜欢拥抱的，因为感觉这种方式太亲密了，还容易喘不过气，大夏天的时候更是折磨，稍微动一下就能出一身汗。但是在这个宁静又喧嚣的夜晚，林菀觉得一切规则都可以破例。

　　郑思彤没有食言，她就这么短暂地拥抱了一下属于她的月亮，然后让月亮回到了天上。

　　郑思彤低着头，像是个犯错的小孩，林菀最看不得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递了张纸巾过去，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她刚才的失态。

　　烟花已经结束了，正如她们的初中生涯也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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