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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连日的行船之后，大家在郡主府终于睡了一晚好觉。
鸟叫唤醒清晨，二月的宁州已见新绿。
靳寰在院子里洗漱的时候碰上了藏云，藏云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躲不了了。
魏殊醒来的时候，就听得外边声音嘈杂，好不热闹。
梳洗完出门一看，就见靳寰和藏云交上了手。
“好！靳寰打他！”
司茗不懂武艺，看得紧张，见靳寰站了上风才能放松一点。
魏殊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抱胸站着的元忱。
他走上前去，站在元忱身边。
“看得怎么样？”
元忱没有回头，笑道，“你这护卫很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枭卫？”
“那可不行，靳寰可是我从漠北捡的，怎么能平白送给你。”
“漠北……”元忱听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忽然一阵恍惚。
魏殊想到了元忱的母族，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藏云的身法，不像是枭卫。”
元忱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说？”
“太光明磊落了一些。”魏殊开玩笑道。
元忱轻笑一声，“我就当你在夸我。”
靳寰和藏云的切磋最终还是以平局告终。
两人都知道再怎么比下去都没有用，这个道理魏殊和元忱也明白。
靳寰是生于漠北外族聚居之地，他那一身功夫是奇遇，也是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出来的。
而藏云，他最大的依仗是他那绝顶聪明的脑子，他们两人或许只有在危急时刻才真的能分出高下。
众人都散去的时候，魏殊看到了隐在人群中的秦昭。
身后的元忱看到了魏殊对于秦昭过分的在意，看向秦昭的眼神泛着几丝冷意。
“秦大人。”
魏殊拱手示意。
秦昭似乎没有想到魏殊会注意到自己，但还是回礼了，他早从接风宴开始就知道魏殊一行人的身份一定不低于元莹。
“魏公子有礼了。”
魏殊点点头，然后笑道，“秦大人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一起？”
秦昭知道躲不过，就也答应了。
魏殊邀请完才想到要不要问下元忱的意见，看向元忱的时候却见他没有一点介怀。
“哥哥你先去吧，我和阿莹一起吃，正好有些事要说。”
元忱善解人意的样子让魏殊一阵脊背发凉。
当着外人的面他没办法解释什么，就只能捏了捏他的手腕。
魏殊以为两个人的动作很隐秘，没想到秦昭看了个正着。
秦昭不动声色转开了视线。
元忱也没到真和魏殊动气的程度，就接受了他的示好。
茶楼。
宁州茶楼还是很多的，兼着卖些餐点，魏殊跟着秦昭选了一家。
“魏公子可以尝尝这里的虾饺，很是不错。”
秦昭为魏殊倒茶，尊卑很是分明。
两人都对这场谈话的目的心知肚明。
魏殊接下了这杯茶，“秦大人听说是本地人士？”
秦昭点头。
“我祖籍宁州临安。”
魏殊点头，“听说你家里就剩下了你一个人？”
秦昭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本身就是清俊的样貌，这样苦笑更是会让人心软。
魏殊看着他，想到元莹一向是善良过了头，这个人身上的自毁感怕不是更让她对秦昭无法升起戒备之心。
魏殊冷了眼神。
秦昭却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的父母和唯一的妹妹都死在水匪手里，所以我投身郡主府就是想要让家人泉下安息。”
“可我听说，你父亲本是临安县县丞，当年水匪杀害朝廷命官一案已经结案，罪魁祸首也已经伏法，你的仇……又是从何而来。”
秦昭脸上神色未变，魏殊也不由得敬佩他的沉稳。
“大人若是亲眼见到贼人杀害至亲的场面，就会知道血海深仇不是那么容易释怀的。”
秦昭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魏殊能看到他微抖的手。
“就像是大人如果见到自己的弟弟，那位子恂公子死在自己的面前，仇人身死你便能爱恨全消吗？”
魏殊脸色冷得像冰。
“大人，我只是假设您都受不了，又何况是我呢？我是亲眼看见他们的血洒到了我的脸上。”
“怎么能不恨啊，就算他们已经伏法，但我还是在想，为什么是我经受了这些，为什么是我一生清廉慈爱的父亲母亲，纯善至诚的……妹妹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虐杀，我想不明白。”
秦昭的神色不带着恨意而是全然的冷漠，“后来看到了郡主，我想我的仇从何而来已经不重要了，水匪一日不肃清，我的仇就不算完。”
魏殊被他一句话搅乱了心神，他只能承认，这个秦昭果然就是上一世女扮男装，科举夺魁的那个秦昭，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心性，才能缺一不可。
“你的妹妹，多大？”
魏殊突然的问话让秦昭一愣。
“死的时候年岁应该不大，若有轮回转世的话，她现在……”
魏殊没有说下去，他到底不是个无情的人。
秦昭已经脸色惨白。
他太瘦了，瘦得性别特征都不太明显，魏殊肉眼辨别都会有些恍惚。
“逝者已逝，生者却总是带着逝者的痕迹生活下去。”
魏殊伸手为秦昭倒了一杯茶。
“既然你入了郡主府，我便当你是自己人，无论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我只说一句，不可以伤害元莹。”
魏殊经过试探，也知道眼前人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但是该有的告诫还是要的。
“大人放心。”
秦昭接过茶一饮而尽，他从魏殊的气势知道了这人的位置绝对不低，称一句大人也是可以的。
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
那边的元莹和元忱就是另一番样貌了。
仅有两人的饭厅中。
“参见太子殿下。”
元莹跪地行礼。
元忱点头示意她起身。
“坐吧，说起来都是一家人。”
元莹坐在了他对面。
元忱看着这样的元莹，感叹仅仅出京不过几月而已，她就不再是那个看到他就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了。
“你还在怪我吗？”
元莹摇头,“不敢。”
这话是真的，她刚刚其实也不必要行礼，她见过魏殊一行人对元忱的随意，就算她也随意一些，想必元忱也不会生气。
但是她还是要行礼，他们可是同姓。
“你哥哥还好吗？”
“服用过殿下给的药，已经全然大好了。”
元忱点头，“那便好。”
其实他们怎样元忱无所谓，怨他也好，恨他也罢，他没什么在意的，可是偏偏魏殊在乎。
从前教他为君之人要狠得下心，断绝牵绊，他自己却各个放不下。
想到这里的元忱眼神冷了几分。
“京中形势不明，让你父亲明哲保身，还有，我的事，一个字也不要提。”
元忱就算心里不愿，顾着魏殊还是告诫了几句。
元莹看向元忱受伤的左脸，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应下了。
“还有，那个秦昭。”
元忱思索了片刻，才问出口。
“他是怎么到的你这里？”
“刚来宁州时，我这里没什么可用人才，就托宁州刺史为我找些打理郡主府事务的人才，他便推荐了秦昭。”
“其余的也是？”
元莹摇摇头，“他们是我在接手宁州府衙时提拔上来的。”
元忱察觉到了不对劲。
“用人无非两计，一是威慑，一是恩服，若是这两者都不行，那你应该很难拿捏住他。”
元莹皱眉，“你是说秦昭有问题？”
元忱摇摇头，“我是要你抓住他，赌一个人的真心是最天真的行为。”
元莹并不是很赞同他的话，“为什么我不能是纯然的信任他，为什么一定要恩威并施才能用人。”
“你和兄长难道也是这样用层层心计相交吗？”
元忱被问得哑然，他深知他和魏殊现在的局面就是他算计而来的，元莹这样一问，竟然让他也不知怎么回答。
“我只是提议，用不用在你。”
元忱恼羞成怒，拂袖离去。
元莹看着一桌子菜有些莫名，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怒无常。
元忱刚要出门就撞上了回来的魏殊。
“你怎么这样生气？”
魏殊拉着他的手，见他气势汹汹，就开口问道。
“没有。”
元忱嘴硬，他才不会承认被一个小丫头怼了。
“好了，不生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魏殊拉着人回自己的院子。
两人坐下后，魏殊将食盒里的虾饺递给他。
“尝尝？我尝着好吃就给你带回来了。”
元忱正好也没有吃早饭，拿过筷子尝了尝。
“好鲜。”
是在京中没有尝过的味道，他虽然锦衣玉食，但是宫中礼节颇多，饮食上更重实用，少重口味。
“宁州靠海，这里的虾蟹是最好的，就是螃蟹还不到时候。”
魏殊将食盒下边的小菜也端到他面前。
看着元忱吃得开心，他不自觉微笑。
“等到中秋的时候咱们可以去太湖，一起吃蟹赏荷。”
元忱听到这话抬头看向魏殊，就见他一手支着下颌，专心看着他。
“如果……”
魏殊回神，“什么？”
元忱突然轻笑一下，“没什么。”
他嘲笑自己居然在患得患失，什么如果假设，他用心计算计来的就是他的，不管魏殊怎么看怎么想，他都是自己的。
“我不信承诺的，你说出口就要做得到。”元忱眯着眼威胁他，“要是中秋不陪我去太湖，就杀了你。”
魏殊笑出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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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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