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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手腕的伤口好养,但手掌的骨头要长好得花不少时间,每天医护来换药,揭开夹板和纱布,露出手背一条蜿蜒的伤口,游舟都会不自觉侧过头,不去看它,跟小孩子一样。
这时候还在寒冬,但也需要时常清洗身体,尤其游舟手上敷了药,不洗洗澡换身衣服会让他整个人腌入味,所以游舟坚持每晚要洗澡,往浴室前一站,也不说话,就站着。
而徐庭岸觉得医院的药水味确实不如中药材味道好闻,任劳任怨伺候游舟洗澡。
每次开花洒他都小心翼翼避开游舟的手和自己身上,前者怕影响游舟康复,后者怕游舟见他身上湿了会让他把衣服脱了引起双方不好的回忆,后来徐庭岸也看清是他多想,游舟压根不会看他身上湿没湿。
跟解川见面的第五天,徐庭岸从裴书记那里得到了裴植回到宸京的消息,听裴书记的意思是裴植只说自己在珈州被绑架,别的都打哈哈藏起来。
为了让游舟安心养伤,他给裴植打了通电话,开免提,自己坐在床边,以防裴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没打视频,怕裴植见游舟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又傻愣愣地跑到珈州来瞎折腾。
电话里,裴植大喊着解川那个臭傻逼请演员都不知道请个专业对口的安排的替身演员给他考试十三门挂了十一门挂科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没挂的两门一门是电影赏析一门是羽毛球马哲都能挂你敢信他辛苦了三年都被这十一门挂科毁了,对解川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辱骂,要转移话题到徐庭岸身上时及时被他挂断。
游舟得知裴植顺利回到宸京,除了一开始小小舒了口气,后面没什么情绪波动,以至于徐庭岸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意裴植这个朋友。
不过也好,不在意最好。
解决了这一件心事,徐庭岸还让人查了关于“别人”,查了两天,没什么进展,徐庭岸思忖片刻,叫人去半山取游舟早已经报废的那台手机,让技术人员修好,恢复数据,果然在短信里看见一张模棱两可的照片。
查到发信人,徐庭岸心想当初只是给一把枪让他自己了结还是太过仁慈,当下直接叫国外分公司的人联系当地地头蛇,爹死了,儿子还苟活着,只管往死里整。
他拿着国外传来的实况图,终于舒畅了些,告诉游舟:“赵洪涛故意挑拨离间,情况复杂,你被蒙骗也情有可原。但这照片是掐着点拍的,我必须澄清,但凡再后面一秒,就能拍到我把他推开的动作。”
游舟眼睛都没眨一下。
徐庭岸又苦口婆心:“我去那喝酒,是因为红狼他们生性野蛮,就喜欢热闹,但我不是,你看那周围环境,我会欲求不满到那个地步什么都不挑吗?”
“再者说,就算我真的不做人,有你珠玉在前,我能看得上别人?”
把话扯到游舟身上,游舟才不咸不淡瞥他一眼,“这世上还有你不喜欢的人能凑到你面前。”
徐庭岸一噎,登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个陪酒的金毛没有碰到他,这是事实;他放任金毛凑过来,也是事实。
那时候他已经得知游舟和赵洪涛私下来往,觉得游舟对他不纯粹,有心试探自己究竟是喜欢游舟还是喜欢男人。
他没有提前表示不需要人,也就成了某种默许,在这种默许下,金毛坐在他身边。
然而对方的脸凑到他面前时,徐庭岸顿时感到浑身的不自在,气闷,反感,甚至是厌恶,一如以前,和无数扑来的男男女女带给他的感受没有任何区别,当即拧眉推开金毛,为此还被红狼打趣他为谁守身如玉。
他验证了自己不是对谁都有情欲,不是对谁低劣的勾引都能包容。
只有游舟是那个例外。
徐庭岸不爱女人,不爱男人,只是爱游舟。
但是,游舟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爱还是利用,还有待取证。
于是他回国,游舟不主动坦白,他也就装作不知道游舟私底下的几通电话。
在珀屿上得到消息,说游舟即将在西岸上岸时,徐庭岸心凉了大片,可当对面的人举起枪,游舟义无反顾阻拦时,徐庭岸看不明白了。
浑噩之中,徐庭岸选择自己亲赴东岸,与红狼交涉,留下保镖解决对面几个喽啰,带游舟去医院。
可惜的是,等他返回东岸,红狼已经被徐白轩安排的一出假戏劝返。
如果他再坚定一点,持守在东岸,或许交易不会被破坏,又或者守候在游舟身边,而不是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或许游舟不会远走南迦。
但他哪一个都没做到,所以自食其果。
被游舟发现他言语中略过的重点那一瞬间,徐庭岸想过瞒下来,说自己一时疏忽,或者红狼强塞给他推拒不了,总之借口很多。
但最后徐庭岸还是坦诚地将一切都告诉游舟,掰碎了似的。
游舟盯着他,睫羽时不时抖一下,眼里似有些触动,只是不知道是爱还是恨。
徐庭岸握着他的双肩,“以前的教训我深记着,以后绝不会再动摇,更不会再放手。”
游舟只是哦了一声,扭着肩从他手里滑下去,下巴都窝在被子里。
医院每个楼层都有厨房,中午的时候徐庭岸忙不过来会叫人送饭来,晚上一般是他把游舟拴腰上,到厨房亲自下厨。
他在厨房忙东忙西,游舟就慢吞吞跟在他身后,徐庭岸很满意。
唯独不满意的是,厨师做的游舟还勉强塞两口,他做的游舟是一口也不想吃,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嘴巴一闭,怎么喂都喂不进去。
徐庭岸起初还能默不作声把碗收走,假装无事发生,后来越想越气,恨不得把碗捏碎,用勺子舀粥硬抵到游舟嘴边,逼他吃进去小半碗。
然后游舟吐了。
把房间和人身上收拾干净后,来了两个医生,一个是检查肠胃,一个检查心理,让徐庭岸去门口候着。
房门开了一道小缝,是徐庭岸强烈要求的,他必须保证游舟在他视野里,但或许也是因此,医生说话的声音很轻,徐庭岸在门口只能听到里面有人窃窃私语,但听不见具体内容。
途中,秦续春的助理领着医生路过,徐庭岸问了几句情况。
等病房里医生出来,跟徐庭岸说可以进去,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医生交代不要刺激病人,有条件多带出去散散心。
徐庭岸根本不敢让游舟离开医院,在医院这段时间,游舟眼见着越来越虚弱,到了快要吊葡糖糖维持生命的地步。
他晚上觉越来越浅,隔一两个小时就醒,清楚感受到游舟可能一晚上没睡着。
因此白天他跟游舟讲话,游舟不想听,眼睛一闭就装睡时,他也只能默默忍下,心想哪怕能睡个几分钟也行。
但医生的建议也不能不考虑,本来身体就不好,又长期闷在病房里不见天日,更得憋出毛病。
他略带纠结地开口:“沈慈恩的小孩进医院了。”
本来想问游舟想不想见见他,但又怕游舟拒绝,干脆道:“你去见见。”
游舟缓缓转过头来,“……生病了?”
徐庭岸在床边坐下,拉着游舟的手,“出了点意外,家里保姆教小孩叫妈妈,也可能是到年龄了自己学会的,总之被沈慈恩听见,他情绪失控,想把小孩掐死,被佣人拖开的时候小孩已经晕厥过去,昨晚上送来医院,虽然没出人命,但医生诊断窒息损伤神经元,可能会造成智力发育迟缓。”
游舟面露不解,“为什么?”
徐庭岸几度张口,过去几年,他虽说没骗过游舟,没对他说过假话,但藏起来没说的话倒不少,沈慈恩的事情也算一桩。
见游舟迷茫,可能在怀疑是沈慈恩和不存在的妻子起了矛盾迁怒小孩,徐庭岸叹了口气,和盘托出:
“他——孩子是秦续春和沈慈恩的。”
游舟霎时怔住,像是小小的硬盘接收了大量的数据,卡顿得运行不了。
“沈慈恩生的,秦续春有个团队专门研发特殊需求的药物,其中有一个就是诱导男性生殖腔基因异常表达。”
游舟薄唇微张,对徐庭岸感到熟悉的残忍。
这种项目,多半过不去伦理审查,但如果主持者是秦续春甚至徐庭岸,那合不合法的也不重要了。
“前几个月一直瞒着,显怀了沈慈恩才知情,试过故意摔跤,但孩子没掉,生下来就一直说要杀了他,在医院就险些把孩子丢下楼,这两个月稍微安静些。”
“那孩子很聪明,才六个月左右,就会叫妈妈,保姆高兴,带去沈慈恩面前,结果沈慈恩一听就受刺激了。”
“沈慈恩现在在哪里?”
比起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子,他更关心孩子的,父亲。
“秦续春家里。不用担心,秦续春不会把他怎么样,哪怕是他几次想弄死孩子,秦续春也只是把孩子送出来隔离治疗。”
毕竟当初秦续春设计沈慈恩生这个孩子就是为了让沈慈恩一心一意留在他身边,要是为了孩子反过来对沈慈恩动手,岂不是自相矛盾。
游舟将手从徐庭岸的手里抽走,“疯子,一群疯子。”
他冷漠地看着徐庭岸。
徐庭岸没有言语,默默认下,当年项目启动确实有他的投资,连带着骂他是疯子也未可厚非。
当天徐庭岸劝了游舟好几次,游舟都不愿意去看看那个孩子,一提起就微微皱眉。
徐庭岸能感受到游舟实在是没力气,否则绝不只是微微皱眉。
游舟对那个孩子的厌恶和对他自己的厌恶不相上下。
但徐庭岸还是坚持,“去看看吧。”
他把游舟抱去监护病房外,玻璃里面一个半岁的小孩躺在床上,小手抓着被子,两只脚不停蹬,两腮红彤彤的,嘴巴一直张着,像在喊谁。
“他在喊妈妈。”
徐庭岸将玻璃隔离滑开半寸,小孩细细的声音传出来,确实是在叫妈妈。
游舟站在玻璃前,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他悄然抬起食指碰了碰玻璃,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徐庭岸默不作声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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