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4 章
偌大的家,现在只剩了两个人。
霍安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忙,耳朵却不自觉地转向江槐的方向。
虽然仍然听不见江槐的脚步声,但出类拔萃的感知力告诉他,这个人正非常坦然地走来走去,好像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霍安很愿意这样互不干扰下去,但不久,江槐走了回来。
并坐在了他对面。
属于alpha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江槐似乎不明白这样一直盯着omega是多么不礼貌的事,始终没有收回的意思。
被人这样盯着看绝对不会有很好的体验,霍安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他很快红了脸。不是害羞或其他什么,纯粹是憋红的。
江槐问:
“你发烧了?”
霍安只能抬头:“没有。怎么?”
江槐说:“你脸很红。”
“……”
他说得倒是自然。霍安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解释自己为什么脸红吗。
他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岔开话题,张口就说:“我能问你件事吗?”
“嗯。”
但霍安还没想好要问什么,两人一阵大眼瞪小眼后,他说:
“你知道研究所吗?”
也许是错觉,江槐听见这话,疑似顿了一下。他是个风轻云淡的人,这点停顿就显得更不同寻常。
江槐说:“嗯。”
“哦你也不知——”霍安说到一半猛然刹住嘴,坐直了身子,“咦?你知道啊?我还想给你讲讲来着。”
江槐说:“我只知道一点。”
但据霍安的经验,他嘴里的一点很有可能不是字面意思,而是很多。
“我以为你对这些往事肯定没兴趣呢。”
江槐摇了摇头:“我只是见过里面的——人。或者不算人。你们叫他们什么?”
“实验体。”
“嗯,实验体,”江槐点了下头,“很符合。”
霍安心里按他的年纪快速推算了下时间,说:“但研究所在的时候,你应该很小吧。你自己怎么能找到那地方的。总不会是你父母带去的吧?”
他只是随口说的,谁料江槐点了头:“算是。”
霍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心想,原来如此。为什么江槐总是跟正常人格格不入,跟周围的一切都很疏离,原来他童年是在研究所度过的。
童年是人生的底色,年幼的江槐一定见过不少研究所的黑暗面,甚至有可能他父母就是那里的工作人员。研究所当初究竟做了什么实验,无从得知,但肯定充满了血腥和残酷。江槐或许亲眼目睹父母参与实验,难免留下心理阴影,那他掩盖自己这段过往,不想让别人知道,更是人之常情。
霍安想起哥哥几年前专门调查过研究所的相关情报。看来找来江槐,十有八九也是想从他身上获取些线索。
霍安忍不住问:“那你能跟我说点当时的事吗?”
“你不会想听的。”
江槐灿亮的狼眼望着他,这是第一次,霍安从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复杂情绪。虽然他不清楚那是什么。
“你很幸运。但有些人不如你幸运,我不太想讲述他们的事情。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听,我都会告诉你。”
霍安讪讪道:“那还是……不用了吧。”
聊了这么几句,屋里的气氛虽谈不上融洽,总归没那么尴尬了。
又两相沉默了一会儿,霍安忽然站起身站在江槐面前。
江槐掀起眼帘瞥他一眼。
“其实我这两天想来想去吧……”霍安才说了一句,耳朵又控制不住地往下压,“呃……还是该补偿你点什么。何况现在我们还住一起,不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然后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吧?你想要什么?”
“没有。”
“那你就随便说一个。”
江槐沉默了一会儿,也站起来。
他比霍安高了大半头,身形挺拔,居高临下极有压迫感,还没等霍安想好要不要后退,江槐忽然抬手。
揉了下他的耳朵。
“行了。”
“……?”
霍安人都傻了。
兽耳神经密布十分敏感,那点被碰到的地方像是起了火,腾腾腾烧红了脸。
“不是,你——!?”
他骤然退后一步,声音都变了调,恼羞成怒,欲语还休。
“我以前挺好奇猫耳朵是不是软的。”
江槐甚至还在淡定地解释,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怎么了,你脸这么红。”
霍安简直要抓狂了,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纯粹是被气红的吧!
他气势汹汹:
“你真是——”
话喊了一半,想到自己之前干过拽人家尾巴这种缺德事,将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两天的反复纠结就是多此一举,江槐不在乎这些,该做什么做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哪需要他来瞎操心?
霍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再见!”
噔噔噔跑回自己楼上卧室去,将自己捂在被子里。
很快就睡着了。和过去的每个夜晚并无不同。
深夜。
夜晚是各个哨站最警惕的时候。就像许多野兽一样,变异体大多在夜间活动,黑暗能掩盖它们的气味与行踪。
D区总共十二个分区中,D2的防御最为完善。在科技条件普遍较为低下的D区,拥有完整的监控设备和预警系统,一直被视为最坚固的堡垒。
是夜冷风簌簌,月黑风高,D2哨站一如既往,执勤的执勤,值班的值班,各司其职。
仿佛这只会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
今晚在总监控室值班的是个上任不久的队员,戴着眼镜,面容轮廓尚且青涩。
他坐在屏幕前,一开始还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占据了满面墙的显示屏,屏幕分为九格,像素很高,各处状况一览无余,右上角各项指数平稳,一切正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
凌晨一点,长时间的高度专注让他脸上浮现出疲倦,不禁摘下眼镜,打了个哈欠,闭眼轻捏着眉心。
叮铃铃——
座机急促地响起,新队员一把抓起电话:“D2区总监控中心,请讲。”
电话那头是D区上级指挥部。说经过对近期变异体的解剖研究,已经确定,部分个体出现了二次进化征兆,目前进化方向尚不明确。要求全线高度戒备,详细资料将于明日送达。
新队员立即按照程序,将消息同步到D2区的其他监控室和别的地方。
按照惯例,顶多过半分钟,就会收到各处的回复。一般只有收到两个字。
等待期间,他从胸前口袋取出一枚小海螺,将小海螺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这是未婚妻送他的定情信物,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就在这时,面前的主屏幕忽然剧烈闪动,出现了雪花点。很快,整个屏幕都变成了黑色。
“怎么回事?”
新队员皱起眉毛,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连着启动了几个应急程序,但平日屡试不爽的手段此刻全部失效,满屏雪花点中接连弹出红色的报错弹窗。他也没有收到来自D2哨所任何一个地方的回应。
紊乱的显示屏闪动着混乱的光,映出他苍白的面孔。
“难道跳闸了……”
他马上站起来,准备去外面通知检修人员。
轰隆!
地面骤然震动,他惊叫一声,差点扑倒,外面传来沉闷的断裂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刺耳的警报如同催命符般急促响起。
滴滴滴滴滴!——
这是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
新队员瞳孔骤缩,狼狈爬起来,踉跄冲向控制台,一拳砸下红色紧急铵钮,一把抓起话筒咆哮道:
“D2哨所各区域失联,疑似通讯线路受损!请求支援!”
听筒中只有嘟嘟的忙音。
冷汗唰的流下,他丢下话筒,猛地拉开总监控室的大门。像是打破了什么障碍,呼啸的夜风和混乱的巨大声音一齐涌进来,他被眼前场景惊得僵在原地。
外面应该是整洁的大厅,但此时,大厅那扇厚重的合金闸门向内凹陷出一个破洞,冷风呼呼灌入,门外景象一览无余。
几点寒星寥落,漆黑夜幕下,密密麻麻的黑色变异体顺着缺口蜂拥而入。
新兵脸色顿时煞白。
他知道这是什么。
食虫,一种极其贪食的变异体,几乎能吞噬接触到的任何有机物。但D2哨所建立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特意采用了它们无法吞噬的金属材料,它们根本不可能突破!
是谁打开了门?
出了内鬼?
还是......
他回想起刚才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
“部分个体出现了二次进化征兆”。
在外面的巡逻队员早已陷入厮杀。枪声,爆炸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子弹打在黑色的虫潮中,就像被吞噬了一样,人类不断湮没于汹涌的变异体浪潮中,像是大浪卷走最微不足道的沙砾。
新队员双目变得通红,拔枪疯狂射击,但他来得太晚了。不过就算早来,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他绝望地打空了子弹,眼睁睁看着队友一个个嘶吼着,被黑亮涌动的巨潮吞没。
他浑身颤抖,面如死灰,只能机械性地重复着:
“怎么会……怎么会……”
总监控室位于大厅最内层,地理位置也高,他就僵在门口,同类的咆哮和枪声消失,黑色的浪潮向他逼近。
忽然,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带着不详的铁锈味。
他慢慢地抬起头。
一只食虫悬在他头顶。
那坚硬的外骨骼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无数类似人类肢体的赘生物在它体内钻动,顶出变换不定的形状。
滴答。两片“肢体”间渗出一滴黑色的液体,落在他的鼻尖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冲破云霄,在最高点戛然而止。
黑暗中传来撕咬的声音。
一个精致小巧的海螺滚进血泊和尘土中。
一团雪白的胶质从废墟中的阴影爬出来,表面滚动着百十只眼球,像蜗牛般慢慢地爬过地面。
咔嚓,海螺被碾成齑粉。
混入满地血尘中。
淡淡的月光下,地面上奔涌的食虫仿佛受到无声的号召,疯狂聚焦,翻滚着,蠕动着,像是腐烂的血肉,又像锈迹斑斑的金属,最后滚成一条十几体节的巨型蠕虫,贪婪地挥动两根小臂粗的触须,所过之处留下闪光的黏液,犁出两道粗粗的痕迹。
触须扫到哨塔,整个高塔轰然倒塌。
碎裂的土块与灰尘冲天而起,巨响传出很远,天地似乎都在隆隆震响。
混乱中,巨型蠕虫却忽然解体,数不清的食虫摆动细腿,无声无息地钻进地下。一阵毫无规律的震动后,地面平静下来。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