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叶知秋斜倚在橱柜前慢腾腾洗着红提，在心底琢磨周末要不要回家一趟，因为今晚遇见的那个摔倒的老人，她有些想奶奶了，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过了个把月，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几分钟后叶知秋就掐灭了这个想法，算了，何必呢，开学将近两个月，家里也没人问过她在学校和出租屋这边能不能适应。

　　自己就算回去也只会自讨无趣，上赶着打扰他们一家人干嘛。

　　她叹了口气，加快清洗的动作，将洗干净的红提装进沥水篮端进次卧，一边写作业，一边时不时往嘴里塞几颗。

　　又写完半张卷子，叶知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她揉了揉酸疼的脖颈，拿着睡衣去洗漱，她觉得有必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了，手肘和肩膀的问题愈发严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临睡前，叶知秋正想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手机忽地震动一下，屏幕亮起，页面弹出一条消息提示，她点开，是林云周，他问她：【你睡了吗？】

　　叶知秋将枕头挪了个位置方便舒缓脖颈处的酸疼，慢悠悠回答：【还没呢，怎么了？】

　　然后就看着两人的对话框上方一会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恢复正常，她有些犯困，又追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云周从傍晚起就情绪莫名变得低落，晚上回家后连饭都没吃几口，林玉书以为他是期中考砸了，还特意安慰了几句。

　　饭后，他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摆弄自己的几个乐高，只是目光时不时瞥过一旁的手机，其实他想问问叶知秋，跟许佳年买了什么资料，可这样总觉得怪怪的，万一叶知秋以为他是偷窥狂怎么办？

　　或者问问叶知秋她回没回家，可这样会不会太过刻意？

　　而且他好像也没有发问的立场。

　　林云周就这么一直犹豫到半夜十二点，他点开两人的对话框又退出去，然后又拖拖拉拉到一点，纠结再三，最终还是发了消息给她。

　　叶知秋看着林云周发过来的照片，这道题她才写完，揉了揉眼睛，问：【这道题我写完了，拍照把步骤发给你？还是需要我给你讲一遍？】

　　林云周又问：【你怎么还没睡？】

　　叶知秋：【嗯，写完作业才发现到一点了，这道题要我给你讲吗？】

　　林云周纠结片刻，将坐在书桌边的熊猫玩偶拉过到跟前，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最终回道：【嗯】

　　叶知秋：【稍等，两分钟】

　　叶知秋起身，重新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打开相机录制讲解视频发给林云周：【步骤在这里，你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步骤】

　　左右也没法睡，她去客厅倒了杯水，告诉他：【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告诉我一下】

　　叶知秋摊开卷子，继续之前没写完的题目，几分钟后，林云周的消息发过来：【你讲太快了，第三步没看明白】

　　叶知秋：【那我重新录一个视频给你】

　　等讲完题，叶知秋已经哈欠连天，躺进被窝后几分钟就睡了过去，周六她窝在家里刷了一天的卷子，周日起了个大清早去医院挂号。

　　这还是叶知秋第一次进医院，小时候她经常过敏和感冒发烧，那会儿都是奶奶带她去家附近的小诊所打点滴，长大后她就很少生病了，感冒了吃几颗药就行。

　　她一路跟着指示牌去了就诊室，在医院里折腾了半天，将近中午才拿到自己的CT照片。

　　等叫号的时候，叶知秋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举着片子仔细看了半天，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这是颈椎病和腱鞘炎。”医生举着片子看了下，见她还小，好奇地问：“你的监护人呢？”

　　叶知秋有些不懂，但看了看医生的脸色，猜测问题应该不大，咬了咬唇：“我爸妈都忙，叔叔，这个要怎么治呢？”

　　医生放下片子，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抽空瞥她一眼：“小朋友，别担心，你这个问题暂时还不严重，贴几盒膏药，后面注意锻炼，你是学生吧？”

　　叶知秋垂下眼：“嗯，我是高中生，可能平时写作业没注意，低头的时间太长了。”

　　“平时注意休息，你也可以搜一下舒缓关节的视频跟着做一做，去药房取药吧。”医生将片子和检查单递还给她，仔细叮嘱：“要劳逸结合。”

　　叶知秋点点头，礼貌道谢：“好的，谢谢。”

　　取完药，叶知秋看着手里的一袋膏药默默舒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生什么大病，要知道昨晚她因为担心都没怎么睡。

　　沉重了一上午的心情瞬间变好，叶知秋原本还想着，如果是大病或重病就不治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叶知秋？”旁边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叶知秋扭头，对上对方的视线，干巴巴挤出一句：“嗨？”

　　她看着那张有些眼熟的脸，飞速在大脑中搜寻跟对方有关的记忆，然后试探道：“赵新月？”

　　直到对方自然地应了一声，她才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太难了，开学两个月，总算记住同学们的样貌了。

　　她往前几步走到对方跟前，弯起嘴角，轻声问：“好巧啊，你要去干嘛？”

　　赵新月笑眯眯地喝一口奶茶，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医院，颇为好奇：“我去舅舅家吃饭，你呢，在这儿干嘛？”

　　“我约了朋友去吃酸辣粉。”叶知秋不想多说，指了指医院对面的那条巷子，穿过那条巷子往前一百米就是市中心的步行街入口，那边有不少好吃的东西，一到节假日就挤满了逛街吃饭的学生。

　　赵新月摆摆手：“这样啊，那我先走啦，拜拜。”

　　叶知秋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远，低头给沈知意发了条消息：【小沈同学，在不在？】

　　沈知意秒回：【在呢，小叶同志，有何贵干？】

　　叶知秋：【步行街吃酸辣粉，来不来】

　　沈知意：【你舍得出门了？】

　　沈知意：【你怎么突然去步行街了？】

　　叶知秋：【待会儿告诉你】

　　沈知意：【二十分钟后到，我还想喝奶茶】

　　叶知秋：【OK】

　　叶知秋买完奶茶和炸串后先去酸辣粉店占座，几分钟，就看见了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沈知意，两人面对面的坐在店里，沈知意担忧地看向她的右手肘，用指尖戳了戳：“这样会疼吗？”

　　“你是不是傻？”叶知秋好笑地瞥她一眼，活动了下手腕给她看：“平时没事，就是不能连续长时间写作业。”

　　她想了想每次感觉到不适时的症状，给沈知意描绘了下：“就是写字多了手肘会酸疼，脖子那里也会有酸胀感，不过问题不大，贴一段时间的膏药就好了。”

　　沈知意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什么大毛病就好，拆开奶茶吸管上的塑料包装，咔嚓一声插入吸管，犹豫了片刻，问：“那你要不要跟叔叔阿姨说一声。”

　　叶知秋揉了揉手腕，垂下眼：“算了吧，这种小事就不必告诉家里了。”

　　怕沈知意再说什么，她岔开话题：“你下午去哪？要不要去我家，我们一起写作业？”

　　“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沈知意咬一口炸串，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得意地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把作业都背上了。”

　　因为担心需要空腹做检查，叶知秋早上连水都不敢喝，这会儿烦恼解决，看着香气四溢的食物胃口大开，最后一大半炸串都进了她的肚子。

　　叶知秋将药膏拆出来，踢了踢半趴在床上的沈知意，使唤她：“写作业去书桌，这样趴着不累吗，来帮我贴一下膏药。”

　　沈知意晃了晃手中的草稿纸，满脸好奇：“你一天就把几张卷子都写完了？”

　　“嗯，这不是担心今天检查要很久，到时候会耽误交作业嘛，昨晚上干脆熬了个夜。”叶知秋将头发重新绑了一下，将散开的碎发都归拢起来，以免耽误贴药膏，想到什么，又道：“前天晚上林云周问了一道物理题，我给他讲题的时候录了视频，我待会儿转发给你，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沈知意的物理成绩几次测试考试都没有提升，按那道题的难度来看，她估计也不会。

　　沈知意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唰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跑过来，兴奋无比：“你跟林云周晚上还聊天呢？”

　　叶知秋闭了闭眼，她后悔，她真的后悔，干嘛要跟沈知意提林云周呢。在老师们布置了一堆作业的情况下，沈知意还能见缝插针偷看偶像剧，也不怪她如今看谁走得近都怀疑是爱情。

　　“他发消息问我一道题怎么写，我就拍了解题步骤给他，至于你想问的，暂时没有。”叶知秋叹了口气，先解释了一句，又催促道：“赶紧的，我还要刷题呢。”

　　沈知意一边帮她贴药膏一边追问：“你俩大晚上的，聊天时就没说点别的？”

　　叶知秋无奈，俯身从桌上拿过手机递过去，想让她彻底死心：“那你自己看。”

　　沈知意点开对话框，快速地翻了一遍，不免咂舌：“你们一点多还在讨论问题？”

　　“林云周干嘛要等到一点多才给你发消息，他不知道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合适吗？”

　　“我总觉得他突然找你有些不对劲。”

　　叶知秋扶额，盯着她，一句一句开始反驳：“万一林云周爱学习呢？”

　　“如果我恰巧睡了，那就是白天回复他了。”

　　“说吧，你最近是看剧了还是看小说了？”

　　沈知意不以为然，拉过凳子坐在她身旁，急切地划拉几下聊天记录，试图说服好友：“他爱学习还考倒数第一？”

　　“真的，你信我，我看了这么多年的言情小说，以我的经验，林云周肯定对你有意思。”

　　叶知秋垮下肩膀，抽了张面巾纸，撕成两半卷吧卷吧成纸团塞进耳朵里，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出言警告：“反正我不喜欢他就行了，你还有两张卷子没写，看看现在几点了。”

　　沈知意的八卦心思被掐灭，彻底蔫了，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好吧。”

　　“可是林云周长得真得不错，错过这么一个极品帅哥，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不会。”

　　“唉，你是不知道，等进了大学，帅哥只会跟美女谈恋爱，到时候想谈都没得谈。”

　　叶知秋不知道她这又是从哪打探出来的小道消息，白她一眼：“做人不要只看外表，太肤浅了。”

　　“有本事你出去买水果不要挑好看的呀？”沈知意梗着脖子，不服气地抬杠。

　　叶知秋沉默不语，还真不能，但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再跟沈知意这么掰扯下去，下午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她索性一声不吭，无声抵抗她的洗脑。

　　林云周吃过晚饭去阳台收自己的衣服，瞥见林玉书养在角落里的几盆花，伸手摸了摸，随即面色如常地回房换上校服去学校。

　　他刚进教室就见沈知意坐在他的位置上跟叶知秋分吃零食，见他进门后立即让出位置不说，还不停地打量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林云周低头扫了眼身上才换的衣服，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叶知秋伸手掐了下好友的胳膊，示意她别乱说话，抢先一步岔开话题：“刚才在讲笑话呢。”

　　然后掏出两包零食塞进沈知意怀里，推着她回去：“爱妃，退下吧。”

　　沈知意也不坚持，抱着零食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给叶知秋抛个媚眼，示意她抓紧机会，不要错过帅哥。

　　叶知秋别开视线，无声回怼了个白眼，她觉得再让沈知意这么胡乱猜测下去，迟早有一天，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回头看向林云周，犹豫片刻，问：“这次考试，你考得咋样？”

　　如果太差，说不定他就要去二班了，如果有进步，说不定班主任会换位置呢。

　　“好像还行吧。”林云周掏出书包里的作业，摊开没写完的卷子：“这道题怎么做的？”

　　叶知秋被转移了注意力，接过卷子看了一眼，伸手去取自己的笔和草稿纸，给他讲解：“这道题要考的是知识点是力的合成与分解……”

　　林云周听着听着，注意力却涣散起来，跑到了其他地方，他闻到了一股轻微的香气，那股味道不知道是属于洗衣液还是洗发水，清幽又恬淡。他移开目光，视线落在叶知秋蓬松的发顶，发尾披散在她肩膀上，白净的耳垂在黑色的发丝间半隐半藏。

　　也不知道用手捏一捏是什么感觉。

　　林云周被这忽然间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不及多想，他就见叶知秋对自己怒目而视。

　　他轻咳一声，稍微离她远一点，神情无辜地问：“怎么了？”

　　叶知秋似笑非笑：“我刚才跟你讲得是哪个公式？”

　　不会写作业的是他，问自己问题的是他，给他讲题，他竟然还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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