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今日发疯了吗

　　巴蜀。
　　成群结队的红衣弟子御剑悬浮在大江半空，声势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透过层层浅淡的云雾，他们的前方是依山林而建的门派，阁楼大多隐在郁郁葱葱的绿荫中，而在此门派的西上有条横跨百里的大江——横江，是巴蜀与西洲的分界之线。

　　前面持剑的女修容颜绝佳，穿了一袭惹眼的赤红劲装，绑着飒爽飘逸的马尾，身姿高挑，张扬跋扈。
　　在她的身旁，则站着另一位长相清俊的短发女修，手里擒着一位年长的天机阁长老。

　　那傲立前方的女修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天机阁长老，举重若轻地把长剑别到他颈侧，道：“拟封信传给天云山白玉桐，就说……流月教圣者叶璇，来天机阁收人头了。”

　　＊

　　这日黄昏，慕玄黎一如既往地在练武场打坐，体内灵力涌动间，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惊叫，被迫打断了她的修炼。

　　“不好了，不好了！”
　　那弟子一边叫着，一边慌慌张张地跑进练武场，这动静让练武场的弟子不得不把注意力分给他。

　　慕玄黎不疾不徐地走到他面前，双手抱臂，“何事让你大惊小怪？”

　　那弟子在她面前忍不住手舞足蹈，憋了半天，他喘下一口气，才道：“流月教要攻打天机阁了！”

　　闻言，慕玄黎提起几分警觉，往他面前靠近了一步，神色凛然。
　　“你是如何得知流月教要攻打天机阁的？”

　　慕玄黎的脸几欲怼到他面前，那弟子与她四目相对，略显尴尬地退后一步，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是天机阁说的。”

　　“流月教哪位大能带着弟子去的？陆青时吗？”

　　“这……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天机阁传信给我们内门的白长老，白长老又传信给其他门派后，这才让我们内门金丹弟子集结起来，抽调一部分赶去巴蜀！”

　　慕玄黎不免心生疑惑，微微蜷缩起手指，手心不受控制地沁出细汗。

　　有女弟子在一边垂首沉思，“你说陆青时……会不会已经笼络了沧灵界的魔修，要先把南下的天机阁拿下，再依次往别的地域……”

　　“不可能。”慕玄黎一口否认。

　　如今流月教镇教使还未归位，他怎敢以合体期境界去挑战大家族几位合体期老祖？
　　况且……若是他出手，岂不是可能坐实他与魔修勾结的嫌疑？

　　“无论如何，他们流月教弟子既然往天机阁奔去了，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多少似曾相识，慕玄黎转眼看去，那说话的弟子正在她身后愤慨激昂。

　　谁知这弟子注意到慕玄黎的眼神，稍一看去，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凌子川？”慕玄黎几乎脱口而出，她审视般地上下打量他，仿佛凌子川的出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她转念一想，大家族弟子靠背后倚仗的势力，进入内门也不稀奇。

　　凌子川局促地吭了一声，目光四处游离。

　　那女弟子看了他一眼，说：“凌子川，以你的境界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天云山吧，玄黎，你务必要随长老们去天机阁。”
　　慕玄黎沉吟一番，“嗯。”

　　＊

　　长老的命令在内门传开后，天云山高于筑基期的弟子们纷纷集结到大殿前，等候长老的指令。

　　听闻这次攻打天机阁的头目是流月教圣者叶璇，而陆青时还未出面，长老也不知其动向，慕玄黎听罢，不禁沉默下来。

　　流月教教主地位居于首位，其次是镇教使，而圣者……是仅次于镇教使的地位，也是流月教的门面。

　　白玉桐从殿门走出来，望着那些在原处严阵以待的弟子们，语重心长地道来。
　　“此次由我和颜长老带诸位弟子赶往巴蜀，凌水姬与其余长老守在天云山。我们五人须臾会开启传送大阵，但以我们的灵力，也只能勉强将数千位弟子传至中原乃至巴蜀边界，所以，请务必不遗余力地赶去天机阁，流月教对正派的挑衅我们坚决不能坐以待毙！”

　　此话一出，下面的弟子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但最后大多弟子不约而同地骂起流月教，慕玄黎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

　　许久，几位长老齐心协力，不远处的峡谷深处骤然亮起一道璀璨的白色光柱，弟子们接二连三地向其御剑而起，纷纷消失在白柱中。

　　慕玄黎刚要运起灵力，身后突然撞来一道肉墙，那肉墙就这么撞到她的后肩上，慕玄黎不由自主地踉跄一步。

　　她抬起头来，那弟子穿着白底绣蓝边的衣袍，比她高出一截。
　　慕玄黎打眼一瞧……正是祝煜轩本人。

　　他的不远处，是等候他的沈宴如。
　　沈宴如虽是筑基后期，但毕竟是医修出身，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上战场的。

　　祝煜轩先是拿出自己一如既往的招牌笑容，并露出无比碍眼的小虎牙，而后阴阳怪气道：“听闻你与许澜交情甚好，甚至不惜破坏他与师姐的情谊？”

　　慕玄黎面无表情道：“关你屁事？”

　　祝煜轩见她答非所问，兀自沉默一番，突然又抬起闪着波光的眼睛，问道：“玄黎，你为何总是这么凶？”

　　“……？”
　　慕玄黎向他投去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旋即不顾他的反应，往沈宴如疾步走去。

　　沈宴如把这两人一举一动收入眼底，无奈地摇摇头，对面前的慕玄黎说：“玄黎，阿轩他是不是对你……”

　　“不是。”慕玄黎一口否认，“我们该走了，师姐。”

　　＊

　　这些弟子被传送阵传到巴蜀后，沧灵界也已经入了夜。
　　弟子们奋力向天机阁疾驰，空中身影密密麻麻，估计飞了半多个时辰，才看到天机阁的一角。

　　慕玄黎凝神遥望，只见在昏暗的天空下，天机阁远处已有排山倒海的弟子屹立在横江岸边，严守身后的门派，正与对面的流月教弟子在空中对峙，这阵仗几乎遮掩了天边的明月。

　　但神奇的是，双方只是在“对峙”，而已。

　　好不容易赶到天机阁弟子的尾处，慕玄黎四下一瞥，把目前的势力看在眼里。
　　迦蓝观的弟子与观主也来了，不但如此，还有身着明黄色贵袍的男修，也带了些修士立在地面上。
　　——是北辰氏的人。

　　沈宴如在慕玄黎身边开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流月教居然还未动手？”
　　慕玄黎道：“似乎有端倪。”
　　祝煜轩看到北辰修士中央站的那一位皇子，默默地眯起眼睛。

　　慕玄黎扫视一眼流月教弟子的阵仗，那远处身居高位的一点赤红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果真是叶璇……
　　她是流月教的化神期大能，也被世人称为“沧灵界第一美人”。

　　慕玄黎先前与她交涉不多，只记得她那容貌宛如艳丽的罂粟，美得惊天动地，让人震撼十足。
　　遥记当年她初见叶璇时，也不免被容颜恍惚一瞬。

　　传闻叶璇的道侣都能从流月教排到中原了，让无数的沧灵界男修为之倾倒，甚至倾尽钱财也只为得她一吻。

　　慕玄黎这些后备弟子相继落到地面的暗林里，等候长老们的发落。
　　而天云山掌门凌之然从别处闪现到天机阁，在空中与阁主和迦蓝观观主开始交涉。

　　凌之然望着对面花容月貌的叶璇，不自觉红了耳尖，欲言又止。

　　拂尘见他沉默不语，主动替他向叶璇盘问：“圣者，为何要围剿天机阁？近日天机阁似乎也不曾招惹过流月教吧？”

　　叶璇气定神闲地微敛琉璃美目，欣赏一番自己精致的指甲，而后抬首轻蔑道：“本圣者想作何就作何，还要给你个由头？”

　　阁主牧无忌从众长老里挺身而出，指着她的鼻子破口骂道：“你们流月教近日与魔修光明正大地勾结，你居然还有脸带人与正派交锋？”

　　叶璇收起自己的手指，反唇相讥：“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们流月教何时与魔修同流合污？”

　　“哦？那你这圣者不好好待在流月教，难道又出来祸害男人？你以为你带着众弟子来威慑我们，我天机阁就会屈膝于你吗？！”

　　叶璇脸色阴沉下来，仿佛阴雨席卷的前兆，她酝酿半晌，一开口，便是狂风暴雨倾泻而出。
　　“你这相貌平平的老东西，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自己的儿子连个母亲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捡来的野种，没名没分的，还有资格来评判我？不就是因为当初我没应你那封情信，让你狗急跳墙了！”

　　对面的众人听了这番话，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叶璇身旁的清俊女修“噗嗤”一声笑出来，身后的流月教弟子也跟着哈哈大笑。

　　凌之然听闻，对牧无忌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站在牧无忌身旁的年轻男修，似是牧无忌之子，被这绝世美人的话骂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反驳。

　　牧无忌被她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他亮出自己的法宝青光宝剑，面目狰狞地对准叶璇，不管不顾地砍去！
　　凌之然与拂尘相视一眼，随即紧跟其上。

　　叶璇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单手掐诀，几人还未冲到她面前，她的脚底倏然亮起一道传送阵法。
　　霎时间，她与三位掌门人消失在原地。

　　几人被她眨眼间传到几里之外。
　　叶璇脚尖轻点江面，稳稳地落在水上，三个男修也随着她的动作纷纷落到水面上。

　　夜空星点遍布，江面粼光闪闪，身处中位的叶璇，其容貌也在这月夜下越发动人。

　　叶璇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响指，用“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眼神，一一扫过那几个老气横秋的中年男修。
　　“本圣者真不想和你们这些出窍期废物交手，凌风妍呢？为何不来？”

　　牧无忌表情扭曲道：“哼，凌家主尚在闭关。叶璇，我劝你休要狂妄！三个出窍期，对战你一个化神期初期，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哈哈哈哈哈……”
　　叶璇猖狂大笑起来，半晌，她停下笑声，高傲地扬起下巴，“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本圣者真是懒得与你们这些伪君子多费口舌。”

　　凌之然对她的嚣张跋扈的姿态面色复杂，但他还是敛下心绪，指尖摸向自己的储物袋。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多说了。”

　　＊

　　流月教弟子与正派弟子在空中面面相觑。
　　天机阁弟子忍不住询问：“为何掌门与叶璇都走了？那流月教又不出手，我们还打吗？”

　　白玉桐的目光瞥向身边的颜长老：“这……也不知对方怎么想的……”
　　弟子说：“要不我们隔空喊话问一下？”
　　颜长老道：“不妥，这可是双方大战，岂是儿戏？我们先观望一番，对面若出手，我们便出手，对面若下死手，我们便下死手。”

　　而这边的流月教弟子中，清俊女修悬在原地一脸茫然。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身旁的一位女长老凑到跟前，问道：“萧柒，我们要不要出手？”

　　萧柒又是愣了半晌，而后突然对着她的脑袋来了一个暴栗，“你是长老还是我是长老？问我作甚？”

　　那长老捂住自己的额头，老眼泪花花，“当下只有你的境界最强，不问你问谁？”

　　萧柒听了，似乎觉得她说得极为有理，便盯紧对面蠢蠢欲动的长老，回答道：“那就浅浅打一下吧，可叶璇也未说过要不要下死手……罢了，对面若出手，我们便出手，对面若下死手，我们就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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