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斩红尘

　　陆昭野没接这话，而是看向边春娘，十分认真施了一礼：

　　“多谢你那日救我性命。”

　　边春娘这才看她一眼：“你身上那只纸鸢呢？”

　　“她回碧梧岭了，还没回来。”

　　边春娘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似乎是想说什么，硬生生忍住了。

　　萧照夜左右看看：“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陆昭野一笑，对他道：“有件事我忘了与你说，我已经成婚了。”

　　边春娘咳嗽起来，萧照夜嘴巴张得老大：

　　“什么时候？”

　　“失忆之前，”陆昭野坦荡道，“就是之前在我身边的蒙面修士，他是我夫郎。”

　　萧照夜半晌才蹦出一句：

　　“我怎么没想到这招？”

　　惹得边春娘和陆昭野都瞧他，他摇头晃脑：“陆昭野，其实你在失忆前也同我成过亲，你得负责。”

　　边春娘十分丢脸，很想打爆他的头，出拳的起步动作配上她此时凶狠的外表，十分有威慑力，萧照夜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陆昭野正色道：“你说的是真的？”

　　萧照夜捧住自己此时的桃心小脸：“如果是真的，你——”

　　“我会负责。”陆昭野道。

　　萧照夜跳起来：“其实你可以不用负责的，忘都忘了，就该重新开始。”

　　陆昭野思索了一会儿，摇头：“现在是我想负责了。”

　　边春娘看不下去了，伸手捂住准备继续自取其辱的萧照夜的嘴巴，闷声闷气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帮你找一件至宝。”

　　堂堂妖皇，穷的响当当。

　　衔烛盟也很穷，手里的至宝都是保命的家伙，边春娘的提灯也是不可能拿去交易出售的，他们进去也就是当个看客。

　　其实提灯借给陆昭野也行。

　　不过这话还是留到最后说比较好。

　　“找出比刑玉珂还要美的人可不容易。”

　　刑玉珂臭名昭著，他收入麾下的美人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就算他以前不是天下第一美，这么多年的搜罗下来，他离这位置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陆昭野并不担心：“别的东西难寻，美人嘛，很容易的。”

　　边春娘：“……你不会是想露出真身吧。”她用一种兼具怜悯和鄙视的目光看着陆昭野，萧照夜在她掌心呜呜喊：“怎么不行！”

　　“喂，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

　　巷口传来喊声，三人一起回头，发现是两个白衣修士，这很常见，但他们脸上没有面具、而是以真容示人，这一点就比较罕见了。

　　边春娘慢慢把萧照夜放开，陆昭野走到他们身前，客气笑道：

　　“不知是有何事？”

　　两个修士一个比一个倨傲，鼻孔都要抬到天上去：

　　“我们是奉玄穹宫之命来此捉拿叛徒，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戴着面纱的修者？他身边有一个红黑色头发的半妖，你们听说过吗？”

　　陆昭野摸了下自己被面具改换成赤红色的头发。

　　其中一个修士嗤笑：“不是说你。不过你也不要化形这样招摇过市，妖皇罪孽深重，模仿她的样子得不了好。”

　　陆昭野点头，回头问了句：“你们也没见过吧？见过的话肯定刚才就和我说了。”

　　三人都说没见过，修士们便留下联络的地址匆匆离开了，据说无论是什么消息都要。

　　“奉玄穹宫之命，可见不是玄穹宫的修士，”萧照夜习惯性想拿箫敲自己的掌心，手握了个空，“千相阁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这么多正道修士进来。”

　　——这世道，歪门邪道的本分怎么都成了稀罕货了。

　　*

　　千相阁，主阁。

　　这里最好的拍卖师兼掌柜，名叫赛潘安，人称赛掌柜。

　　赛掌柜除了身材火辣，最为人称道的就是脸上永远热情的笑颜，此时却正有例外，赛掌柜收了笑，面若冰霜对眼前之人道：

　　“宫主是拿真仙威胁千相阁？”

　　玄穹宫的宫主身着绿裙，面容平凡，每个人看她第一眼的下意识反应都是再看一眼，因为看完好像就立刻忘了她长什么样子。

　　宫主放下手里的茶杯，平淡道：“难道千相阁不惧？”

　　她身后站着五位真仙，什么情况下也轮不到她退缩。

　　赛潘安把嘴巴咧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宫主，千相阁存在已有二百余年，若我们会因为真仙低头，这里早该属于玄穹宫，您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宫主，姓燕，号道子。燕道子第一次认真看了眼前这个火辣的男人，若有所思：

　　“我可以退一步，显影镜不必放在主阁入内的必经之处。”

　　“作为补偿，你就将此次拍卖的秘宝交予我玄穹宫。”

　　赛掌柜气的差点都要变丑了，他赶紧用手指把脸皮摆正，深吸一口气道：

　　“宫主——”

　　燕道子截住他的话：“你也不必糊弄我，我就明说了，我要的是妖皇的玉馔劫。”

　　妖皇斩下的最后一尸，玉馔劫，便是这次千相阁拍卖最珍贵的一件秘宝，这消息还没有放出去，也不知燕道子是从何得知。

　　燕道子提完要求就起身离开了，门外自有玄穹宫的修士为她遮掩身形。

　　主阁对面是千相阁内最大的一座茶楼，二楼临街的窗户里，一个双目紧闭的黑衣女子正在自酌自饮，玄穹宫好大的排场走过去，她岿然不动；一对体型悬殊的小情人带着只半妖走过来，这街上多的是这样的组合，她却微微偏了下头。

　　“把消息放出去吧，”她轻声道，“就按你说的做。”

　　“是。”

　　赛潘安深深一拜。

　　*

　　千相阁五年前拍卖的至宝是真仙亲手打造的法器，和这个比起来，妖皇玉馔劫显得……比较平凡。

　　不过另一个消息紧接着就传开了：

　　妖皇斩下的三尸和别的修士不同，而且是大大的不同，这不同里面，藏着她以妖身修仙的秘密。

　　这一下别说千相阁，就连外界都跟炸开锅一样。

　　千相阁从不言妄，那此事——就是真的！

　　刚到千相阁、收拾好准备联络陆昭野的妖族一行人听到后面面相觑，沈寒漪一伸手捉住正要从窗户飞走的青灵：

　　“先不要去。”

　　青灵试图用翅膀扇她，成功了，但没用。

　　“师姐需要知道玉馔劫根本不在这里！”

　　“你之前没告诉她？”

　　“我之前怎么知道你这个变态在做什么！”

　　“就算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也应该告诉她。”

　　沈寒漪扶额，用力把青灵拍在桌子上：“好了！就、不要去找她。”

　　青灵顽强地弯了下自己的尾巴：

　　“你这是心虚！是呜呜呜呜呜——”

　　剩下的话被掌心摁的很紧，沈寒漪看了眼房间里的白翊，狼妖立刻挺直脊背。

　　“江隐舟。”沈寒漪喊了声。

　　一个面目有疤痕的人族应声站起，她笑眯眯的，只有旁边龟妖的一半大小。

　　“把面具戴好，去吧。”

　　江隐舟离开，剩下的妖族虽然不忿为何让一个人族去找大圣，但也没有质疑。

　　沈寒漪人如其名，周身都散发着寒意，她样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睛灵动非常，令人见之忘俗。

　　不过这些年已经没有多少人敢直视她的眼睛了。

　　千相阁内不见天，她将面具戴上，化作一个矮胖的男人，缓步朝最热闹的街道走去。

　　*

　　“你已经找到了？”

　　刑玉珂惊讶，他的五官无可挑剔，不过凑近了看，就会发现细微处有些僵硬，眼角、鼻唇沟还有眉心这三处，皮肤一动不动。

　　不过大多数人注意到了也不会嫌弃，或者说，对于他这份貌美的程度，绝大多数有资格靠近的，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陆昭野点头：“正是，只不过此人身上沾了官司，他自己进不来。”

　　刑玉珂已经有点相信陆昭野了，因为他见过的人或妖，不管心神有多自持，见他的第一面都是会愣神片刻。

　　陆昭野就没有。

　　排除她是个瞎子的可能性后，刑玉珂认为，她一定是见过比自己更美的人。

　　一想到这里，他鼻翼张开，整个人就像有一把火从小腹向上燃烧，心口滚烫，口水差点忍不住流出来。

　　“千相阁里现在正道修士很多，”刑玉珂挑眉，“你要让我带进来的那人不会就是玄穹宫的叛徒吧？”

　　陆昭野苦笑：“刑大人，那可是个焚心境的大能。”她凑近压低声音，“是一个修士炼心时候结下的伴侣，那修士却没有斩情成功，最后走火入魔了，修士的师门就誓要杀他，也是个可怜人，他被我寻到后，就想找个可以庇护自己的地方。”

　　修士曾在此人身上印下烙印，一照面就会被认出来，千相阁的面具也无济于事。

　　刑玉珂满意极了：“美人不该受此磨难。”

　　一个没有背景又被追杀的人，妙，更妙了。

　　刑玉珂在千相阁算是地头蛇，他有钱也有人脉，瞒过街上乱转的修士带一个人进来，还真的不是难事。

　　他心痒难耐，立刻去找人布置，陆昭野等了许久才见他回转：

　　“明日便见分晓。”

　　陆昭野将他奉承一番，似乎是不好意思地开口：

　　“不知大人愿意赏我哪一件至宝……”

　　刑玉珂仿佛是刚想起来此事，沉吟片刻从衣袖中掏出来一只蓝色的——

　　老鼠。

　　他得意问道：“你看这个如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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