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淬毒时

　　焦尾琴的冰弦在暮色里泛着尸蜡般的青光。萧瑟的鎏金护甲划过琴腹，断弦猝然绷直，将捧琴宫女的咽喉割出细线。阮明珠立在珠帘后，看着血珠顺琴轸滚入螭龙纹，忽然轻笑："公主续弦的手艺，倒比当年换胎更利落。"
　　"滕妾也懂音律？"萧瑟的九凤步摇撞碎宫灯，明珠踩着满地琉璃靠近，金错刀鞘挑起第七根弦："《十面埋伏》该用浸过寒潭水的丝弦，方能弹出肃杀之气。"刀柄狼纹擦过雁足时，琴身突然弹开暗格，三百支毒弩齐指顾唯卿心口。
　　顾唯卿的蟒纹氅衣扫落半数弩箭，剑尖抵住明珠后心："美人这指法，倒像在拨弄本宫性命。"明珠顺势后仰，刀鞘撞翻琴案——北境布防图从琴底板滑出，朱砂标的粮仓位置正被血渍圈画。
　　"殿下可识得这丹砂？"她蘸着宫女的血涂抹图卷，"三年前祭天台人烛的骨灰，染出的颜色最艳。"突然扯断三根琴弦，机关齿轮的轰鸣声中，整座乐坊地砖开始塌陷。
　　五更天的梆子刺破死寂。明珠拽着萧瑟滚入暗道，焦尾琴在身后炸成碎片。顾唯卿斩断追击的毒弩，却在触及琴弦时陡然收手——冰蚕丝上凝着的寒潭尸毒，正顺着剑锋爬向心脉。
　　"殿下小心了。"明珠的银针穿透暗格木板，挑出裹着人皮的密函，"这《十面埋伏》的曲谱，抄在永昭公主的脊皮上。"人皮展开的刹那，地底传来雷火弹的引燃声。
　　子时的爆炸震碎乐坊琉璃顶，明珠在硝烟中翻找密函残片。萧瑟的疯笑混着丝竹残音："贱人可知这琴木...用的是你娘棺椁料！"金错刀骤然劈开焦尾琴残骸，年轮纹路间赫然嵌着双生子血咒。
　　"公主费心。"明珠将染毒的松烟墨泼向咒文，"可惜这槐木吸足了怨气，最易招雷火。"她踹翻博古架，二十坛火油顺着暗道涌向地宫。顾唯卿的剑锋扫过她眉骨："你要焚尽祖宗基业？"
　　"基业？"明珠旋身避开剑芒，刀鞘指向血咒中央的顾氏徽记，"殿下可知，这地宫原是北国质子的埋骨处？"突然拧转琴轸，整面宫墙翻转——三百具青甲蛊尸破壁而出，腐烂的手甲握着乐坊仪仗戟。
　　萧瑟的淬毒箭射穿鼓面时，明珠已登上钟楼。她撞响青铜编钟，音浪震碎琉璃窗。朱砂阁暗桩趁乱接管乐坊，雷火弹随《破阵乐》的节奏引爆四国使团车驾。顾唯卿斩断钟绳的刹那，她将密函残页抛向火海："这曲终章，该让佛骨来续。"
　　晨光染红残旗时，明珠在灰烬里拾起半块焦木。木纹中嵌着的金箔，正与慈宁宫佛龛的莲花座纹样严丝合扣。她望着对岸升起的檀烟轻笑："这局弦断的戏，该换神佛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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