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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
鹭岛不大,巴车从校门驶离,约莫半个小时抵达目的地。
这次竞赛安排三天两夜,最后一天由各校区负责老师带队游玩临近景点。
孟孜楠坐在前一排,扒着座椅往后看:“寻哥,前面已经在传这次分宿舍,男女、AO不同住。”
游寻缠开耳机线,对这个合理的要求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孟孜楠接着说:“那我俩一起住吧。”
游寻闻言,并未犹豫:“可以。”
倒是孟孜楠身旁的秦方有了意见:“孟孟,那我呢?”
又没说不能AB同住。
孟孜楠理所当然地给他一个眼神:“你去和大周哥一起住啊。”
被提及的两人,一个面露嫌弃,另一面上不关几事,好歹都没拒绝。
实际上也没那么糟,等他们到了赛区。分管生活区的老师拿着一垒房卡,活像发小广告的。
“这次奥数和英语赛程撞上,主办方合订一套公寓酒店,公寓每套间有两间双人房加公共厅。因此四人合住一套间,小间内遵循男女、AO不混住原则。”
“同学们各自找舍友,筹齐四人后派一个代表上来拿房卡。”
沈芜水和小鱼怎么同他们排列组合都不可能在一间套间,因此她们在大巴车上时就和隔壁班的两个beta敲定好了。
房间分配得很快,各自拿好房卡后上楼放下行李,就要赶下午的速刷课。
这次的赛区定在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初中,里头的设备有些老旧,天花板的墙面裂出纹路像蜘蛛网。
奥数和英语赛区仅隔了一层薄墙。
六人对半分开,进了两间相连的教室中。这两间教室可不小,扩散阶梯设计,满打满算装大几百人不在话下。
游寻同两位女生顺着涌入的人潮在后排坐下。竞赛组组长是个中年女人,一看便是履历丰硕。她站在台上,单手拎着小麦克风,视线从左往右、不抖不颤地扫过:“同学们动作快点,我简单讲两句,剩下的时间留给你们刷历年真题。”
“我们这次英语竞赛全称‘普高英语阅读竞赛’,与寻常考试卷不同的是,竞赛阅读题量非常大。一篇阅读的篇幅大概占两到三页,问题有八个。在这种模式下,对同学们的翻译以及提取信息能力有着高要求。”
“由于竞赛的保密性,考试结束后会上收试卷,因此市面上并不能买到完整的真题卷。为防止我们一百五十名同学明天在考场上目瞪口呆、抓耳挠腮,特此设立速刷课,希望同学们能全身心地投入,好好把握做题的手感。”
她说完,台下的老师将试卷递给第一排的学生,让他们往后传。
等游寻拿到那份宛如小型笔记本的试卷后,他石化了。
且不说这里面的生僻词不少,光是第一段的一逗到底就要了他的命。长难句可以有但不要句句是啊!
平常考试中,游寻靠逐字翻译对付短句已是得心应手,偶尔碰到一两句长难句也是糊弄地猜过去,猜对了就拿分,猜错了就一个空的事,他也不甚在意。
游寻仰面。
今天他算是栽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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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哥,下午不是速刷课吗?你被哪个小妖精吸了精气?!”
孟孜楠在公共厅解开打包袋,将里面刚买的水果捞摆了出来。秦方挨着不知是多爱吃水果,周衔星则坐在单人小沙发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滑动屏幕。
游寻一开门笼过了他们的视线,孟孜楠手正分着叉子,就问出了上面那个问题。
历时三小时...不对,不到一个半小时游寻就把一整份卷子写完了。倒不是突然觉醒天赋,纯粹是因为大部分连题目都看不懂。
只能靠着那点仅存的微薄知识,安慰性地猜答案,得过且过。
但提前写完并非解脱,而是在交卷前无止境地在百无聊赖与反复焦虑间碰撞。脑袋时而放空游离,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像是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时而又躁烦地拽着试卷再进行校对。结果对到一半,灵魂又像脱离了控制,不知觉又飘到了哪处劳什子地。
就是这一扯那一拽,成功将游寻弄得力倦神疲,他耷着眼尾,薄透的眼皮微敛遮了半个眼瞳,连那枚熠熠生辉的红痣都显得有些黯淡。
游寻摆了摆手,算是拒绝孟孜楠吃水果的邀请。他拧开门把手,进门后将自己甩进柔软弹劲儿的小床上。然而余震颤了几抖,原本晕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混拌得更匀了。
“嘶。”
游寻闭上眼感觉那些能绕地一周的英语单词还在眼球上晃,似乎他还没能从那间教室走出来。
脚边的房门吱啦一声被打开,周衔星稍稍压着眉,大步子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孟孜楠,他一出现闹出的动静就不小。
他扒在床边,问着东西,小嘴跟装了永动机般。
游寻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心,说了句晕,抬手想叫他们出去安静一会。
不曾想,孟孜楠一把握着游寻的手,亮着关切的目光,仿佛下一句就要脱口而出一句‘干巴爹’。
游寻幽幽睁开眼,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好在孟孜楠的中二基因没觉醒,倒是学会了‘跳大神’。
“这是掉了魂!前几天我妈跟着她小姐妹爬树去摘龙眼,回来的时候也一直晕晕乎乎,我听她念了两句就好了。”
游寻斜侧扫了他一眼,怀疑不言而喻。
“真的,寻哥信我!”
孟孜楠盘腿坐在木塑地板上:“我说什么你跟着念什么。”
游寻无奈但照做:“我说什么你跟着念什么。”
“...寻哥,这不是游戏,这句话可以不用跟着念。”
“......”
“OK,寻哥放松,开始了。回想速刷课上的场景。”
游寻闭目回想:“回想速刷课上的场景。”
“我在睡觉。”
“我在睡觉。”
“我在床上睡觉。”
“我在床上睡觉。”
“快跟着我回来睡觉。”
“快跟着我回来睡觉。”
空气阒然无声,隔了几秒后,孟孜楠探头问:“怎么样寻哥,有没有好一点?”
游寻面无表情地睁开眼,说:“有点瘆人。”
周衔星捧过:“确实。”
孟孜楠:“...寻哥你还别说。”
经过这一招注意力转移,游寻倒是真的缓过许多。
孟孜楠被秦方赖着闹回客厅,房间内周衔星垂着黑眸,傍晚天已经朦朦黑,唯一的暖黄光源是垂吊着的床头灯。
“游寻,怎么了?”
游寻语气带着无所谓:“被题淹晕了呗。不过我又不是奔着拿奖来的,过一会就好了。”
他这话乍一听倒是洒脱无畏,细细抿过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是我的疏忽。”
闻言,游寻讶异地抬眼:“?”
“没提前带你熟悉一遍普英赛的强度,就让你贸然入赛。”
游寻脱口而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了几分辩护的意味。
游寻善变道:“...你的错。”
“既然如此,”周衔星唇角淡淡一勾,说:“为了弥补,今晚带你熟悉过一遍技巧。”
游寻冷漠道:“...那还是我的错吧。”
很显然游寻的抗拒毫无成效,房间的床头灯被熄灭,转瞬亮起了如昼的大灯。
不大的书桌前,挤着两道瘦削轻薄的背影。
“先前的短句首先抓住主干[1],再根据有序翻译就大差不离。长难句只比短句多一个步骤,先找出句子中的定语和状语,划掉先不看不翻译。”
“剩下的句子就变成你熟悉的短句。等大致明了后再逐步将修饰词放入,丰富内容。”
“至于生僻词,可以放在最后,根据整句抑或是前后句进行猜测。”
这些话条理清晰,游寻听得倒是简单。但实战起来又是另一层非人知的难度。
索性我们小周老师不单注重理论教学,在游寻回来的时候,就已在手机上找好了一篇缝补至百分之七八十的真题。他一目十行大致定了难度级,倒也是合适。
于是,游寻就着6.1英寸的手机屏,时不时放大缩小,盯久些,他感觉自己该带老花镜了。
过了一小会,略微浮躁的心随着周衔星刷题笔尖划过纸面的刷刷声,缓缓沉静。
此时,游寻更加注意使用周衔星说的方法,不再像无头苍蝇一般这扯一句那看一段。渐渐地,将一段一段捋出思路。
那一刹,是豁然开朗的喜悦。
对比速刷课上惨不忍睹的正确率,此时此刻对六错二简直就是神迹。
游寻满意当当地订正错题,嘴角没忍住抿起笑意。
“游寻,想不想去更好的地方?”
这话没头没尾,游寻疑惑地分了他一秒眼神,又垂头去订正:“没什么吸引力...”
“和我。”这两句话含糊地碰撞在一起,却又清晰可闻。
游寻没答话,顺滑许久的笔尖难得一顿:“.....”
很多话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几乎都是周衔星的。
学习的动机,他知道,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好面子。
为了什么?
有他更有周衔星。自暴自弃经年,他终于有了真正逃离的理由。
不然他找不到理由,在每一次达到目的后,那莫名其妙得来的补习从未间断得持续着。没有人想让它停下来,包括游寻自己。
“周衔星,”游寻轻缓呼出一口气,正对着的窗口大开,独属夜间的冷空气入袭,将呼出的气物化成型,飘渺着乱序升空,“起雾了。”
写久了,这才惊觉握笔的指尖早已发凉、僵硬。
周衔星:“冬天到了。”
游寻撑着下颌,视线从窗外的常青树落回作业纸上:“是啊,冬天到了。”
山茶花要开了。
花开了就要热烈地向前走,即使断头掉落,依旧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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