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告白

　　毛晓毅在网上发了兼职信息，一时没事。却也不无聊，项语在，虽然两人什么都不说，他仅仅是坐在那儿，就很好。
　　毛晓毅坐过去，阳台的窗开着，雨气时不时冲进来，倾盆的大雨打在外面防护合金雨棚上声音很大。毛晓毅想要说话，怕项语听不到，他清清嗓子提高声音。
　　“项语哥。”
　　项语放下书看他。
　　“你想不想玩儿棋？”毛晓毅把手里的棋盒打开，展示出来，种类很多，象棋、跳棋、五子棋、飞行棋等等。
　　项语挑眉表示感兴趣，“等我十分钟，我看完这章。”
　　毛晓毅便把茶几上的书统统挪到地上，想玩儿的棋摆出来，一边撸猫，一边等他。
　　等项语放下书，毛晓毅便让他选。
　　“你想玩儿哪个？”项语问。
　　“我都可以，你选吧。”
　　项语没怎么玩儿过这些棋，选不出来，又问：“你擅长玩儿哪个？”
　　“跳棋、五子棋可以，象棋不行。”
　　“那先跳棋。”
　　毛晓毅选了绿色，给项语红色。摆好阵，毛晓毅让项语先走。
　　几轮走下来，项语确实是生手，走得中规中矩，最多连跳两步。毛晓毅擅长给自己铺路，也善长借路，他一连跳了六步，直接进了项语的阵地。第一局项语输十三步。
　　第二局，项语看出门道，开始给自己铺路，走出连跳四步的棋。
　　第三局，项语开始堵毛晓毅的棋，差两步险败。
　　毛晓毅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不够用，他虽然玩儿得比项语多，但都是自己跟自己下，左右脑互搏的结果就是没什么技能提升，全是自己哄骗自己。
　　他开始全神贯注起来，他要赢。
　　第四局，项语胜两步。
　　毛晓毅小脸绷得像有十万块奖金等着他。项语起身，得意洋洋上了趟卫生间，回来继续连赢两局。

　　“你看咱这一步，怎么样。”
　　“我已经有两颗棋归位了，你这一颗都没有，又落后喽！”
　　“得嘞，晓毅是故意让哥，哥谢谢你。”
　　赢就赢吧，哪来那么多骚话！毛晓毅心里暗自腹诽，嘴巴咬得紧紧，一个字也不说。有些人，棋品不行。
　　“换五子棋！”毛晓毅不信邪。
　　项语痛快答应。
　　然而，他如法炮制，第四局翻盘小胜。
　　毛晓毅又连输三局，输得头晕脑涨，决定换象棋。果然是输急眼了，仅仅知道“马走日，象走田”，毫无胜算。只寄托于项语比他还不如。
　　事实证明，只要不怕输，还是能赢的。
　　项语确实不会下象棋，在他简单的介绍完规则后，十分钟内连下掉项语半盘棋，而自己仅损失掉一马一炮。之后瞅准机会一炮打掉对方的将，game over！
　　毛晓毅长出一口气，总算赢回一局，脸也舒展，心也舒畅。

　　项语决定这次一输到底，别的棋他没下过，象棋却是拿手，从小跟爷爷对弈，自认还是有点水平的。不过，再赢的话，晓毅就得哭出来。哄孩子嘛，真弄哭了麻烦的是自己。再说，孩子一天哭两回，自己也不忍心。
　　项语一边对毛晓毅走出的各种漏洞视而不见，一边往他嘴里喂棋。
　　“晓毅，你老家儿是哪儿人？听口音像东北的。”
　　毛晓毅“啪”一声飞马吃掉对方一个车，得意之极，“没错儿，我是哈尔滨的，我还知道，你是首都的。”
　　“聪明，也是听出来的？”
　　“对呀，你老爱卷舌头说话，‘哪儿人’‘老家儿’”
　　项语笑了一声，继续喂棋，嘴上装作漫不经心，“你怎么跑这么老远，上学还是这边有亲戚？”
　　毛晓毅吃掉一个卒，沉默一瞬，说：“没有，我就自己过来了，离家是远了点儿，远有远的好。”
　　年轻人都喜欢离父母远远的，要做振翅高飞的鸟。项语又问：“一年回几次家？”
　　“很久没回了。”
　　“想家吗？”
　　“还好，不怎么想。”
　　项语打算点到为止换个话题，听毛晓毅又说：“其实我父母不想见我的。我也……不想回去。”
　　“这样吗，哥能问为什么不。”项语回想书里的话，尽量表现得不那么猎奇，不那么有攻击性，好让毛晓毅安心一些。
　　因为我是gay所以父母不认我。这个原因无论如何都不想让项语知道。
　　“也不为什么，就是有些……事情。”
　　毛晓毅不想骗项语，他低着头闷声说：“哥你别问了。”
　　项语没有类似经历，想不出得是什么事才能让孩子不想回家，青春期的叛逆都会有什么事呢，因为不爱学习，因为早恋，因为选哪所大学什么专业……要说学习，看这满满一书架的书，毛晓毅不像不爱学习的；因为早恋？没听他说过有女朋友，当然，也许还没熟到那个程度；上大学选专业，也不至于闹到不回家。
　　不会是家里孩子多，从小不受宠不受重视，所以才说“父母不想见我”“我也不想回去”。结合毛晓毅胆小谨慎的性格，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行，哥不问。”
　　之后专心输棋。大概是太静，又或者赢得太简单，毛晓毅决定上点儿难度，这次换毛晓毅问，项语答。
　　“项语哥，你能一心二用不，下棋的同时快问快答。”
　　项语挑眉点头。
　　毛晓毅：“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项语：“《当幸福来敲门》”
　　毛晓毅：“喜欢猫还是狗？”
　　项语：“猫吧。”
　　毛晓毅：“喜欢冬天还是夏天？”
　　项语：“秋天。”
　　毛晓毅：“为什么？”
　　项语：“冬天太冷，夏天太冷，秋天秋高气爽最舒服。”
　　毛晓毅：“有史以来做过最丢人的事是什么？”
　　项语：“好像没有。”
　　毛晓毅：“第一次接吻的年龄是几岁？”
　　问出这个问题后，毛晓毅屏住呼吸，他想知道，却既怕冒犯项语，又怕被看出自己的私心。
　　项语想了一下，如实答道：“二十一岁。”
　　“大学？”
　　“对。”
　　“感觉怎么样？”毛晓毅豁出去了。
　　“应该不错吧，不然不会有下一次。”项语笑道。
　　毛晓毅看着项语那两片深红的薄唇，他在梦里已经亲吻过多次，感觉确实很美好。可惜，他的初吻给了别人，而自己的还在，想给却不敢给，也只敢在梦里一解相思。
　　在想些什么！他慌乱地把眼睛移开，不知道该看哪里，想不出下一个问题。心里隐秘得渗出些许快感，是了，之前他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承认喜欢项语，憋得只能不断做春梦。现在好了，他认了，就是喜欢，特别喜欢。
　　哪怕在心里悄悄喜欢。

　　项语不习惯与人谈论这么私密的话题，看毛晓毅一点点翘起的嘴角，心里有些尴尬，于是反问道：“你呢？也是大学？”
　　毛晓毅不防备，脱口而出，“不是。”
　　“高中？那么小就早恋？”
　　“……不是，我没有上大学……也没亲过别人。”说完有些窘迫。
　　项语笑起来，以过来人的口吻说：“等你交女朋友去体验一下。”
　　毛晓毅不接话，将军。
　　项语以士抵挡。
　　毛晓毅再将。
　　项语飞象。
　　如此几次，毛晓毅不再纠缠，让他再多活一会儿吧。
　　观察项语的生活，没有女性的存在。毛晓毅心安理得开始暗恋，能多独占项语一刻是一刻。

　　晚上毛晓毅炒了两个素菜，蒸了米饭。吃完饭，项语洗碗。
　　到了时候，毛晓毅准时直播，他不打算唱戏。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今天嗓子疼，就读书吧。”
　　【嗓子怎么疼，病了吗】
　　【好啊，读什么都行，让我看到梨花】
　　“《小王子》大家看过吗？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没有病，就是嗓子疼，估计是天太热了。”
　　毛晓毅一一回复，把怀里的梨花抱起来和网友打招呼。
　　原来在家办公，是做网络主播。项语头一回看毛晓毅直播，看他不紧不慢的聊天，读书，一不留神过去一个多小时，自己听得津津有味。
　　一直到九点，毛晓毅下播。他关了电脑，雨还在下，从大雨转中雨，不能下楼去遛弯儿。
　　一天了，除了早上哭，毛晓毅的情绪看起来一直是稳定的，项语试探道：“早点儿休息？”
　　毛晓毅应声说：“嗯，好，你明天上班，早点休息。”
　　项语站起身，把书带着，他是穿着拖鞋来的，因此不用换鞋。毛晓毅送到门口，看着他开了自家门又关上才缓缓关上门。一回身，家里空了。
　　不，项语哥在对门，他在呢。他们离得很近，明天也能见面。
　　毛晓毅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去洗漱。
　　关了灯，躺床上，闭上眼，周遭只剩下雨声。
　　项语哥的手很大，很温暖，很有力量，握着他的手，能清晰感受到。
　　项语哥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指肚圆润，指甲整齐，两根手指夹着棋子晃来晃去，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蜿蜒明显。犹如就在眼前，真想他的手握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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