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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
“俺怀疑俺惹上了什么脏东西。”程良将手递给道姑,“科考这几夜俺睁着眼睛,不敢睡觉,生怕黑色的一团泥浆怪物唰地冲出来将俺掳走。”
道姑给她把脉,一脸正经,“喜脉,恭喜。”
“去你的。”程良没有将手抽回来,反倒扬起打过去,道姑赶忙双手交叉抵挡,二位毫无武学功底的弱鸡在摊位上互啄。
“说正经的,我是真不舒服。”这个劳什子科举第一天死一个考生,第二天死两个考生,第三天已经累积到六个考生了。这简直是拿命在考试,在赌前程。这几日程良被折磨得食不下咽又睡不着,整个人憔悴了几分。
道姑也听到一些传闻,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卖给你的仙丹对着月亮吃了没?”
“没有。”程良老实回答。
“活该。”道姑老实应对。
程良又开始撸袖子,道姑不打算跟她再闹下去,从摊位掏出签盒,“给程施主你免费算上一卦,看看这凶相如何破解为最妙。”
“文昌。”
“通月。”
“白霜。”
道姑将三根竹签拢起来,递交程良,“得到她们三个,任何困难都可在九日内化解。诚惠三十文。”
程良下意识掏钱,但精神还在抗拒,“不是说免费吗?”
道姑笑眼一咪,“抽签算卦是免费的,但告知于施主你,是有价格的。”
“早晚呐,”程良呼气,“俺得把你这个无良奸商的卦摊给掀了。”
“程施主慢走。”
第四日。
“杨姐。”程良在考场外叫住大理寺卿杨琉金,“你东西掉了。”
大理寺卿接过,狐疑地掂量掂量,程良一脸纯真地挥手道别,“以后小心一些,俺先去考试了。”
留下杨琉金一脸沉思。
大总管桃心先对绛蓝绛督查平个礼,继而傲娇仰起头接收在场其她人的参见。
“行了,”桃心做作地掐着个嗓子,“各位大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面孔,那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圣人有新的示下。”
众人跪地接旨。
大理寺卿杨琉金恰巧在此时赶过来,“桃大总管,真是好巧,本官也身携圣旨一道。”
桃大总管嚣张气焰和尖锐下巴颏在看到另一道圣旨的狗爬字之后,悄无声息地灭火下垂。
“宣大理寺寺正文颂之、顺天府通判王停月及钦天监灵虚白雪真人共同侦办此案,九日之日找出真凶,破开迷信谣言。钦此。”
在场被点名的文颂之、王停月二人忐忑中都带着一些乍然之欢,更多的却是莫名其妙。
二人都颇为年少,一路从挂牌才女坎坎坷坷实习到今日,不可谓没有委屈牢骚;现下突然一道谕旨被圣人亲自点名全权办理此案,若真得成了,可谓大功一件,二人心下打鼓的同时又都如同打鸡血般兴奋不已。
文王二人接旨后,其她人便都反身回到自己的岗位,开始敲锣监考。
第四日的试卷乃是命题文章,可标准答案却不是之乎者也的虚假大道理,而是详细步骤该如何解决水患蝗灾。
这对考场上许多人来说是再难写不过的,毕竟生于和平年间,没人真的体验过这些;即使有,也更多的是依靠当地衙门救助帮扶。
程良上辈子满打满算当了足有七年的傀儡皇帝,不说东宫宁谦、西宫展淑的疯狂轰炸式教学,灾后讨要银子的一波一波奏折中,她已然将‘救灾扛洪’套路熟念于心。
一口气顺利写完后,程良还有闲心重读一遍,检查有没有疏漏。
考试提前交卷,今日并没有死人。
程良同其她几个尖子考生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试探一会儿,甚至原地蹦跶两下,才确定确实没有问题。
回到家中,江小麻没有出摊,而是在家中哭泣。
程良进门的时候还以为小姑娘在装,还笑着问,“咋了你,家中树根下挖出金元宝了。”
江小麻没有破涕为笑,反而哭嚎得更加厉害。
程良这才后知后觉不对劲,靠近拽她小辫,“你哭什么,急死俺了,说话啊。”
江小麻平素以房东自居,对程良呼来喝去毫不客气,现在心中乱糟糟一团,抱住程良的腰就埋入对方怀中,“我阿兄,我阿兄他呜呜呜。”
小姑娘三下两下哭哭啼啼地将事情说明白。她今日出摊之时,偶然听到过路人谈论枇杷楼里的桃色纷争,据说有几位贵族女子因楼里的尖货而打破头,此类闲言碎语按在女子头上倒是风流无边,可这打出得血却不知要多少条贱籍男倡优的命来填补。
江小麻当时只当听个热闹,没有多想,直到弟弟江小泼满脸是血的奔过来,倒入她怀中,还不忘让她去救哥哥,她才意识到或许故事里的主人公与她有关。
江小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意识早已麻木,身体却依旧反应不过来。
程良担心小姑娘悲伤太多消耗气血,直接伸手捏她鼻子,逼她立刻停止哭泣。
呼吸还是哭,总要顾一头。
“吃一颗仙丹,洗洗脸,我们换身衣服去枇杷楼找你阿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江小麻听闻此言,又要咧嘴崩溃,被程良将仙丹塞入嘴中制止。仙丹不知是什么材料,有点酸,有点甜,还有点粘牙。江小麻混沌地按照程良所说的做,二人牵着手一起朝枇杷楼走去。
道姑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在看什么图文小说,嘿嘿直乐,一见程良江小麻二人从小巷里走出来,也不顾自己的摊位与她俩一同去往枇杷楼。
“出家人。”程良回头不忘提醒到,她们去的地方可是欢场消遣处。
“自有分寸。”道姑点头。
没时间去管她如何,程良加快脚步,力求最快速度来到枇杷楼。
“你阿兄叫什么名字?”临到花街,程良补问一嘴,“花名。”
江小麻再机灵也是个小姑娘而已,她甚至不知道花名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程良将孩子的手过继给身后的道姑,“你俩别再靠近了,对名声不好,我去枇杷楼讨个说法。”说完扎马步蹲身与她的房东平视,“信我。”
江小麻疯狂点头,哭红的眼中带着期望。
程良直起身板,“那就好。”
进入枇杷楼,另一只脚还在跨门槛,立刻已经有三个鲜花般娇嫩的小少年贴附上来,妖娆地往程良怀中钻。程良搂着其中一位,从旁边小厮手里接过飘扬着花香的酒杯,手一翻,直接甩在来往蛮横客人的脸上。
对方本在肆意妄为给小少年难堪,突然遭受飞来横祸,啊一声捂着眼睛吼出来。
小少年趁着良机躲避开咸猪手,在一旁幸灾乐祸。
也有心机满满地少年故作柔弱,往程良身后躲,
程良搂住怀中那位偷笑到颤抖不已的美丽小少年,“叫你们管事的来见我。”
“纸鸢。”来人体重不轻,却飞速地从楼上跳下来,“真的是你吗,纸鸢,乖女儿。”
谁是他乖女儿?
“别碰俺。”程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肢体上却将半边脸上纹满牡丹花的中年男子扶稳,“你怎么落魄到这里来了,藏月台呢?”
好歹收留过程良的牡丹男瘪嘴,眼泪说来就来,“没有了,全部被顺天府没收强拆了,呜呜。”
“行了行了,以后干点正事吧,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羞耻。”程良替他顺顺背,“我来找个人。”
牡丹男抬头。
“姓江,有个十三岁的妹妹,还有个特别小的弟弟先前被打伤扔出了枇杷楼。”
牡丹男哦了一声,哀怨地点名,“那必然是春宵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楼里的花名这么直白吗?
“行了没事了,都散咯。”牡丹男打发周围人,自己带着程良一起上楼,“昨夜几家大小姐因为春宵争风吃醋大闹过一场,现在这楼梯扶手还是歪得呢。”
程良手欠地晃悠一下扶手,吓得牡丹男赶紧拉住她,“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太危险了。”
“呵。”
只听头顶处传来一声轻笑,而后一道红色的纱巾飘落到程良脑袋上。
牡丹男哎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要帮忙,程良抚开他的手,自己扯下红巾。
抬头望去,恰好对上其主人的视线。
刹那间,程良呼吸一滞。
记忆瞬时间拉回到上辈子:“九霄,三殿下,草民江九霄。”“查验过了,三殿下,这位江九霄确实是桂金侍君在外面养育的私生子。”“那他岂不是本王的弟弟?”“殿下,此子就是祸端,万万不可留啊。”“父侍,你让我太失望了,说吧,我该如何保全这个弟弟。”“此乃鹑鹊之乱,逆天不伦,绝对不可呀三殿下,您绝对不能迎娶他进门啊。”“父侍,此生您可曾真正的爱过女儿吗?我乃您的第一个骨血,我是本朝太女,我以后会拥有整个天下!可即使如此,与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对比,您依旧会选择他,凭什么?!”
“小姐是要寻我,”男子右眼下方点了三颗艳红的痣,如血泪般耀眼,妩媚地道,“可惜今晚春宵已经有贵客包下整夜,怎么办啊,辜负了小姐的盛情,春宵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偿还呢。”
“这就是春宵啦。”牡丹男开口介绍这位火辣狐狸精。
迁怒故人这张脸,程良直接将红巾扔下楼梯,单一条腿踏着,没好气地问,“你姓江,江小麻江小泼认识吗?”
春宵凭栏妖娆一笑,“小姐这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程良哼一声,“我是你家房客,每月六十文,租的大概是你的屋子,睡的大概是你的被子,你窗台上的花被我浇水太多养死了,椅子腿里面镶嵌着的三文钱被我买糖饼吃掉了。还需要凭证吗?”
春宵瞬间卸下那副狐狸精做派,正色了不少。
牡丹男打圆场,“进去说说,进去说说,都是老熟人,哈哈。”
道姑拉着小姑娘,自己也没闲着,就地开始捏指卜算。
江小麻仰头看她,“白雪真人,你觉得程良能够顺利找到我阿兄吗?”
钦天监韦灵虚点头,“当然可以,你阿兄与程良乃是上天钦点的一对有缘人,上辈子纠缠到了也没有缘尽,这辈子必然还要续上。”
“那程良能娶我阿兄,能为我阿兄赎身吗?”
韦灵虚问,“程良有多少存款?”
江小麻略带尴尬,“她还倒欠我一个月的房租没给。”
韦灵虚皮笑肉不笑,“没事,实在不行,让你阿兄卖笑继续养着程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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