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流里当暴徒

　　“青草青，白云飘。羊儿乖乖去睡觉，今年身披羊毛衣，明年小羊出牧场。”
　　稚嫩的童谣在整个村子上空飘摇，正前方时不时摇出一串叮咚的摇鼓声。

　　清晰，沉重。
　　每次的重音都刚好落在苏晚禾的步子上，刻意的像是故意引导她不断走向深渊。

　　“……张小舟？”浓雾完全吞噬视线，就连脚下鞋子的颜色都看不清楚，伸出去半空摸索的手都只能看到手腕，手掌完全隐藏在大雾里。

　　咚咚咚。
　　咚咚咚。
　　……

　　欢快的摇摇鼓声越来越清晰，苏晚禾往旁面轻轻扫腿，触到一片冰凉的空气。她深深呼气给自己壮胆，扭头往后面看，除了浓雾再也没有其他。

　　现在这里明显不是陈姐的院子外面，她被梦魇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上。

　　走这种路最忌讳的就是回头，她站在原地狠狠攥一把手掌，尖锐的刺痛瞬间驱散内心的恐惧，再睁开眼睛已然是强压的镇定，她继续小步往前走去。

　　“姐姐，我在这里啊！”
　　死寂的空气离措不及防跳出一串欢呼，仔细一听这个声音刚好和童谣声一模一样。

　　苏晚禾悬空的步子闻声僵在原地，身上冷汗唰如雨下，周身掀起的风让她如坠冰窖，鸡皮疙瘩雨后春笋般起了全身！

　　不对，这里什么时候有小风了？
　　难不成……
　　苏晚禾心头一跳，光是想想这个情况，灵魂就已经离体半空了。

　　下一刻，她伸出去摸索探路的手果然一重，细腻温暖的触感缓缓来到手腕，让苏晚禾绝望闭眼。

　　“姐姐，你是来找我们的吗？”那道童声已经来到苏晚禾脚边，他抓住苏晚禾的手拉下来。

　　“……”绝望的苏晚禾只觉得自己飘在半空，在手背接触到温暖蹭蹭的时候才强迫自己的灵魂落在地上，她低下头说：“是，阿姨……阿姨是来找你们玩的。”

　　这个回答似乎没有让孩子满意，他用力抓住手掌开始摇晃，声音也尖锐起来：“说错了说错了，你是姐姐，你是姐姐！姐姐，你怎么不睁眼看看我？”

　　还没有回神的苏晚禾根本受不住这么大的动静，为了防止孩子继续激动，她只能跟着附和：“是姐姐说错了。”

　　“那姐姐快看看我，我长得好看吗？”
　　“好看好看。”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的苏晚禾有问必答，“真的好飘……”

　　“！！”睁开眼睛的同时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一张苍白的圆脸紧紧贴在苏晚禾的手臂上，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球直勾勾盯在她的脸上，眼下连同双颊晕上诡异的血红。

　　没等来赞赏，小孩歪头，他疑惑问：“我不好看吗，姐姐？”

　　这个动作让他贴得更近了，苏晚禾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因为不稳的气息让她夹起嗓子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怪异：“好看，很有特色和辨识度。”
　　不管在哪里都不能打击孩子的自尊心。

　　终于等来赞赏他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凸起的眼球眨眼的功夫恢复如常。他小心拉着苏晚禾往前走，试探道：“你是来找我们玩的吗？”

　　不等苏晚禾回答，他就拉着人快步向前，手里的摇鼓在跑动间响起一连串的响动。
　　刚跑了没几步，男孩带着苏晚禾停下脚步。

　　“姐姐，我们进来一起玩吧。”说完，男孩就撒开她的手自顾跑了进去，只给门外的苏晚禾留下惊心的脚步声。

　　.

　　后山，巨石块后。

　　“所以，这才是梦魇名称提示的真实意义。”镜泽双手撑在石块上，时不时往前瞅一眼，“现在应该已经触及到深层梦魇了吧，资料也该显示全了。”

　　他眼中刚开始的震惊和看到那一幕的愤怒已经全然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双镇静的眸子对上韩桢的视线，“刚刚可不能赖我，我情绪很稳定，不信你摸摸。”
　　说着就要上手拉住韩桢的手搭在自己的颈侧。

　　“不用了。”韩桢顺着他的力道在他脖子上随意一模，“我相信你。”

　　镜泽带上几分恶劣的笑道：“我知道你刚刚可能觉得我这个人很冷血无情，就是个为了解决魇体完成工作量的机器。”他一耸肩膀，“确实能这样说……”

　　“我知道不全是这样。”韩桢语气平静客观：“不可控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接下来能做的只能在后续的发展里尽快找到解决方案。”
　　他把手放在镜泽肩膀上安慰着捏了捏，说：“与其留着时间伤神，不如想想后续的办法。”

　　“……”
　　镜泽站在原地没有动，听完这话，仿佛僵在原地。

　　安慰错了？
　　韩桢迟疑的把手放在收回，谁知道刚到镜泽身前，就被镜泽强悍地包裹住，韩桢疑惑皱眉。

　　只听见他缓缓出声：“……我们。”

　　镜泽抬头，“韩监察刚刚再说我们，我们是同一战队里的！”

　　在猎人排行榜久居首位的镜泽，有一种难以表达的磁场和风韵。任何人见到他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因为当他的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总会直白地传递出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吸引力。显然，纵使是有铁一般公正意志的韩桢也抵挡不住。

　　“……”韩桢面无表情，真是多说这一句。

　　“韩监察你好懂我噢，我们才一起共事……”镜泽仔细算了一下，“按照现实中的时间来看，我们共事的时间还不到72小时哎！难不成知音说的就是我们嘛？！”

　　韩桢抽回手掌，“聊正事。”

　　几乎是同一时刻，耳麦里炸开一道惊响，张一舟绝望低吼：“完蛋了，苏姐姐不见了！”

　　“你们不是在陈姐家摘菜呢吗？”镜泽正色：“怎么会不见？”

　　张一舟打开手环微弱的光在菜地里摸索，“刚来到院子不久我就看见她突然起身往外面走，我立刻就跟了上去，刚走了几步路眼前突然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急急呼吸几口：“然后……我就又回到了院子里。”

　　他追出去跑了几步，破旧掉漆的红木门被他甩在身后。就当他快要拉住苏晚禾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冰冷的空气如同毒蛇死死缠绕在他眼睛上，只是过了几秒钟的功夫却如同几个世纪一样漫长，等他恢复正常的时候，再次回到院子里。

　　抬眼看去，只有满地的青菜和前面在风中吱呀晃动的木门。
　　苏晚禾不见了。

　　张一舟颤抖说：“她好像被梦魇吃掉了……”

　　镜泽和韩桢对视一眼，“梦魇刻意要把你们分开，你现在待得的院子还是第一次进去的院子吗？”

　　张一舟猫腰往前走两步，门缝里泄露的光芒打亮他半张脸，“还是这个院子，不过……里面的说话声一直不停，好像丝毫不在意正在睡觉的孩子。”

　　空气一瞬间的凝重。
　　“啊哦，真是难办了呢。”镜泽从石块上起身，沉重地看一眼还在加载中的手环，他安抚张一舟：“你先照顾好自己，要是能出去就尽量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苏晚禾。”

　　那边的张一舟还没有缓冲过来，呆愣地点点头：“好，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韩桢突然拉住镜泽的手腕，神色一变：“有情况。”
　　“怎么了？”
　　“他们那边又来人了。”
　　镜泽瞬间闪身出去，从韩桢身侧望过去：“有车。”

　　轰轰轰轰轰轰。
　　漆黑的山道上，一辆车嗡嗡开上来，车灯如同疾雨唰的一下冲散黑暗。
　　片刻的功夫，就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刹停，紧接一个村民迅速走过去打开车门，老杨浑身包裹黑衣，出来的第一眼就擒住架子上血肉不分的“母羊”。

　　“怎么回事？”老杨回过身看向那个开门的人。
　　“出了点意外……羊王直立，没有办法直接破开。”

　　下一刻，老杨就在村民的注视下走到后备箱，拿着两个箱子，走到铁架前。

　　哗啦——
　　只见寒光乍现，刀光顿时被鲜血包裹，视线里只留下不断滴落的浓稠的血液。
　　老杨单手化刀，刀尖对准后背的缺口——刺啦！
　　大团血色染红平地，再离开的时候，脚下赫然是半张羊皮。

　　“废物东西。”老杨朝边上围观的人轻蔑嗤道：“快点分出来装车，别让它死了。”

　　镜泽整个身体都埋在野草里，几经起伏的腰身上覆盖住一只大手。韩桢重重按住他的身体，手掌逐渐压到后背。
　　“别激动。”韩桢的气息落在他耳后。

　　几乎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
　　“监测到异常波动——”
　　“梦魇即将坍塌，请入梦人及时脱离！”
　　“请入梦人及时脱离！”

　　手环的声音在两人的耳麦中炸起惊雷般的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

　　“怎么回事？”镜泽回头看一眼韩桢。

　　另一边的张一舟警觉竖起耳朵：“怎么了，老大？”

　　镜泽：“我这边手环提示‘梦魇即将坍塌’。”
　　张一舟孤身坐在旧门下，这是他第八次被梦魇退回来，身上的生无可恋登时消散，直起身子：“可是我这边没有什么动静。”

　　“不是因为我们。”镜泽一点点往后退，紧贴地面的身体已经能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动。手环的警报声不停，而前面的村名丝毫不受影响。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可闻。
　　镜泽轻笑一声：“我们两个一直在暗处，如果真是因为被退货的张一舟，那梦魇早就坍塌了，何必等到他被退回来的第八次再发难。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是被梦魇单独选中的苏晚禾出了事情。”

　　树木哗哗作响，前面的人群四散开来，老杨的身影在剧烈的晃动中模糊不清，甚至出现电视剧屏幕花屏的现象，一半的身子模糊不见。

　　“其实卖羊蹄，也很值钱！”
　　话音刚落，就看见打开的箱子里一闪而过的正在跳动的鲜红心脏！

　　“！！”镜泽倏地瞪大眼睛，这就说他们一直说的羊蹄！

　　啪！啪！
　　两个箱子狠狠关上，面前的世界开始剧烈晃动。越野车轰然打油开火，轮胎下的山路如同即将破碎的镜面，开始摇摆、破裂。

　　轰！
　　终于眼前的世界开始支离破碎，连同身子下的厚重的土地也在巨大的轰隆声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失重感席卷全身。

　　镜泽抱住韩桢的胳膊，眼里闪烁着说不清情绪的光芒：“你说我们这次会不会坠落到疯子口中的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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