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不得医

　　傅舟水在这住了一日又回到京城，他现在还是朝堂的官员，并且官高一级，晋升为了尚书。
　　以傅舟水这个年岁就是尚书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而且说起来，他可是受过三朝皇帝的待见，而且这其中还没有姜楚危。

　　以前那些被姜楚危关起来的官员现如今又被放了出来，煜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毕沣璃按照毕云苏的方法去处理朝政，也有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后面的几个月里，傅舟水便是城里城外两头跑。

　　虽然两位好友生活得不错，也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但傅舟水还是记挂着他们。

　　毕沣璃见傅舟水总往城外就知道他是去见毕云苏，某一日他找上傅舟水表示自己也要去。
　　傅舟水犹豫了好一阵。

　　毕沣璃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姜楚危没有死的事情。
　　当日毕云苏回宫并没有说谎，他把一切真相都说给毕沣璃听，还说他喜欢姜楚危。

　　当毕沣璃听到那句话时，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要炸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家天潢贵胄、宛若神明的皇兄竟然喜欢姜楚危那个匹夫。
　　明明姜楚危浑身缺点，还夺走了属于毕云苏的皇位，弄得现在毕云苏觉得惭愧退位给他，毕云苏怎么能喜欢姜楚危呢。

　　毕沣璃觉得不可思议，当朋友就已经是给姜楚危恩赐，可毕云苏还给了他更多。
　　难怪，难怪这么多年毕云苏一直安抚自己，说姜楚危很好，没有野心，还给姜楚危避祸挡灾，其实这都是因为毕云苏也喜欢他。

　　我的皇兄啊，毕沣璃欲哭无泪，他感觉十分委屈。
　　可他又阻止不了毕云苏离开，只能看着他登上那辆马车，去寻姜楚危。

　　其实毕沣璃不是不知道毕云苏大致在哪个位置，只是毕云苏说过，不要去打扰他，所以毕沣璃不敢自己去，只能依靠傅舟水。

　　傅舟水听了那些话，最终还是成全毕沣璃，两人骑着马便出了城。

　　这件事情后，毕沣璃对傅舟水更加亲厚了，朝堂上一时之间无人敢得罪傅舟水，甚至连坏话都不敢在背后说。
　　真应了以前傅老太太的那番话：傅家他守得住，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冬至这一日，傅老太太组织众人在家包饺子，还让傅舟水送一些饺子去城外。

　　傅舟水乐意至极，拿着食盒便去了山上的小院。

　　北方的冬季向来寒冷，山上更是冰天雪地，好在路还通畅，没费多少力气便到了。
　　院中除了路上，其余地方有着厚厚的积雪，屋檐上还挂着冰晶，锥子似的。
　　前段时间移植来的梅花已经花开正浓，鲜红艳丽的花挂在枝头暗香悠然。

　　“殿下、姜楚危。祖母让我给你们送饺子来了。”傅舟水解开大氅进门将饺子交给丫鬟去煮，自己在桌边坐下。

　　毕云苏淡笑道：“回去替我谢谢老太太，她老人家费心了。”

　　傅舟水望着毕云苏可惜地道：“祖母就是喜欢大家在一起包饺子热闹，要是你们能回京就好了。”

　　毕云苏身上穿的不厚，但屋中全是暖气，让他白皙的脸看上去都有了几分红润。
　　弯起的凤眸和单薄的嘴唇堪称绝色，这段时间他心情甚佳，连带着容颜都好上了几分。
　　但即使如此，日渐消瘦的身体也表明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姜楚危道：“有时间再去看她老人家。”

　　傅舟水点头，即使他明白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吃完饺子，三人又围炉煮茶。

　　姜楚危以前的茶艺很差，他干不来这些风雅之事，但经过毕云苏的调教，他的茶艺越来越好，连茶水的味道都与毕云苏泡得相差无几。

　　清淡，极为清淡。
　　傅舟水喝了一口又忍不住放下。

　　姜楚危却极为享受，一边拉着毕云苏的手一边品茶。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恨不得再多活几十年，可惜不行，不过有这么一段快乐的时光也好，他很庆幸。

　　真的很庆幸。
　　有的时候人不能太贪心，姜楚危深知这个道理。

　　御医说毕云苏活不过这个冬天，但在姜楚危的照料下，他还是撑过了除夕，撑过了元宵，奔赴了玉兰花开的春季。

　　可惜那棵玉兰树不好移栽过来，他们院中只有一棵枫树。
　　嫩绿的叶子随风摇曳，不太温暖的阳光透过云雾照下，万丈光芒。

　　毕云苏坐在走廊下望着骄阳，轻轻靠在姜楚危的肩上，随后缓缓闭上双眼。
　　而片刻后，姜楚危也搂着毕云苏永久沉睡。

　　当傅舟水策马赶到时，两人都已经步入黄泉。

　　正是万物生长的时节，山上野花遍地，溪水淙淙清澈见底，新年布下的喜庆物还没有去除。
　　今日傅舟水还特意去皇宫折了一只玉兰花，打算下午拿过来给两人看看。

　　他将玉兰花放在毕云苏和姜楚危的膝上，记住两人最后的样子。

　　毕云苏和姜楚危都是笑着的，仿佛就是很平淡地睡一觉，不过傅舟水还是觉得他们醒着更好看，尤其是姜楚危，他多情的双眸闭上眼都看不见了，笑看起来倒还算温柔。
　　两人都穿着一身白衣，比平常简单无绣的隆重多了，想必早有准备。

　　“傅大人，节哀。”林山无在一边道。

　　傅舟水怎么会不知道节哀呢，他清楚迟早会有这么一日，姜楚危吞下的药丸还是他给的。
　　姜楚危说，他胸口有好几道剑伤，再多来一刀好像有些丑，割腕自杀好像又死得太慢，吞药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舟水这回没有拦他。
　　有些人去意已决，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姜楚危却是无论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这个人，就不能独活。

　　如果强硬地将他留在世上，他也只会痛苦万分，比地狱更可怕的，是失去毕云苏。
　　此前姜楚危的行为无一不证明这一点，他愿意随时陪着毕云苏死去。

　　而林山无也深知这一点，他宁愿违背誓言，也要告诉姜楚危毕云苏喜欢他。
　　在姜楚危心中，没有什么能强过毕云苏，林山无不说，姜楚危也会在既定的时候追随毕云苏而去。

　　他纵然为姜楚危的亡故难过，可姜楚危没有遗憾的死去和勉强度日最后痛苦死去，还是没有遗憾好。
　　多活几日少活几日于姜楚危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与毕云苏一起活着或者一起死，这才是区别。

　　······

　　今年的玉兰树开花开得格外多，也不知是不是断了一枝，养分也给得足的缘故。
　　找了一个好日子，傅舟水把皇宫的这棵玉兰树和树边的那些兰花全移到了自己府中。

　　毕沣璃开始不愿意，傅舟水说了许久，他才忍痛让傅舟水移走。

　　傅家现在还是人丁稀少，以前姜楚危还经常来，现在连个找傅舟水的人都没有了，林山无也在姜楚危死后自请去边疆镇守。

　　傅舟水喜欢在玉兰树下泡茶，偶尔也吃顿火锅，傅老太太的身子健朗，有时也过来坐坐。
　　看着玉兰树洁白如玉的花，傅舟水又爱又恨。

　　那两人走得太早，搞得他现在都觉得人生没什么趣味了。
　　一年复一年，玉兰树枝繁叶茂，每当春季来临，清晨开窗总能隐约看到两个人在树下依偎。

　　“大人，太后娘娘找你进宫，说是小太子又闹脾气了，不肯学习，只想下河摸鱼上树抓鸟。”荀清道。

　　傅舟水起身道：“走吧，去看看，真是不让人省心，难道我有那么好，小太子偏偏让我当太傅。”

　　荀清笑道：“大人当太傅也好，就是辛苦了些。”

　　“好吗，一点都不好，我怕我不小心做三朝元老。”傅舟水暗自发笑。

　　“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大人别排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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