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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向白昱程打招呼的男生是个上半身穿了件潮牌黑色短袖，下半身穿着一中黑色校裤的男生，男生的手上还拿着蜜雪冰城和手机，看样子应该是才从校外回来。
“林一然！”
白昱程仿佛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遇到初中隔壁班的朋友，“你也在这所学校？”
“你这家伙。”林一然笑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都高三了才晓得我在这儿？真不够意思。”
白昱程也笑着回敬一拳，他抬起空着的手虚捶在他肩上：“你现在在哪个班？”
“还能哪个班？一中就这一个体育班。”林一然挡开他的手，将目光投向站在白昱程旁边的步林，语气莫名带上了点探究的意味，“这位……”
“步林，和我一起来你们学校参加‘变形记’的朋友。”白昱程介绍得干脆利落。
“朋友”这个词似乎触动了步林。
在白昱程说出那两字的刹那间，步林淡漠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那波动像是冰封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瞬间漾开却又迅速冻结。
可惜那丝涟漪消失得太快，还不等白昱程确认那究竟是错愕嘲讽或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时，步林的眼底就已恢复惯常的冰冷，甚至比以往还更沉了几分。
“嚯，咱们学校的大名人，我怎么会不认识？”
林一然语气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步林身上迅速溜了一圈，眼神复杂难辨，“只不过……他怎么和你一块儿来上高三了？”
白昱程并不是神经大条的人，自然听出了林一然话里的“锋芒”。
白昱程偷偷地向步林瞥了一眼，只见步林的脸色更冷。他的眼神阴沉得堪比实验中学那晚在莲花池旁单挑李争鸣八人时的模样，就差把那句“蠢货”骂出口。
一边是昔日好友，一边是关系微妙的“初恋”，白昱程不想让两边难堪。
白昱程目光飞快扫过步林手里拎着的打包盒，他语气夸张地“哎呀”一声，拙劣地在两人之间打起了圆场：“步林，你这饺子汤是不是快漏了？不行不行咱得赶紧回宿舍，一然我们有时间再聊啊……”
白昱程边说边往宿舍方向挪步，浑然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步林见状没说话，他沉默地转身用新钥匙打开宿舍门，侧身示意白昱程先进。
白昱程手里的木瓜水已经化了大半，冰凉的糖水顺着杯沿溢到他紧握的手指上，黏糊糊地沾满了他紧握的手指。
眼看糖水就要滴落，白昱程怕弄脏门把手，情急之下他只好先用手肘内侧去推门框，同时狼狈地用脚后跟往回勾门。
砰——！
不知是白昱程用力过猛还是那扇老旧的宿舍门锁本身就不太灵光，被他这么一勾一带，那合金的门板便猛地撞上门框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动静大得像是有人心情恶劣故意砸门泄愤般。
然而步林对此毫无反应，仿佛那声巨响和林一然刚才的挑衅一样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神色如常地将属于白昱程的那份饺子放在他桌上，然后回到自己座位安静地开始吃午饭。
满手糖渍的白昱程悻悻地把木瓜水放下，他先冲到洗漱台把手洗干净后才回来坐下吃饭。
吃饭的整个过程中，两人谁也没开口。
在这一个月的相处里，白昱程已经摸清了步林的性格，步林这个人属于典型的他想说他自然会说，不想说有人逼着他他也不会说的那种人。
于是白昱程识趣地保持着沉默没有对刚才的事情多问，只安静地打开了自己的那份饺子。
塑料盖掀开的刹那间，滚烫的白气猛地扑上了白昱程的脸，随后雾气散开，碗里满满当当挤着十二个近半个拳头大的饺子。
饺子皮相当薄，甚至能隐约透出里面饱满的馅料。而且这饺子用料也很实在，附赠的蘸料酸辣爽口，是白昱程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饺子。
美食果然是最好的慰藉，先前白昱程的心情还因刚才林一然和步林之间诡异气氛而烦闷，而这饺子一下肚，一切烦恼瞬间被它一扫而空。
白昱程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差点连盒子都一起吞下去，最后只剩了个空盒和蘸料。
吃饱喝足的白昱程浑身发热，他利落地收拾好桌上的空餐盒并将其丢进垃圾桶，顺手按开了宿舍顶上的吊扇，餍足地对步林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吃的。”
风扇最初的转向位置刚好抵着步林，使得刚启动的凉风兜头罩了他一脸，步林皱着眉黑着脸把自己的凳子往旁边挪了挪，没搭理他。
白昱程有些尴尬，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手机，突然灵光一现，举着手机凑到步林身旁：“对了，咱两加个□□好友呗，方便联系。”
步林连眼皮都没抬，他把塑料勺丢进空汤碗里，声音无比冷淡：“我不想和蠢货联系。”
“别这样嘛……”
白昱程声音低了下去，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和无辜，他知道步林还在为刚才的事不爽拿他撒气呢，“我只是想把你拉进咱班班群而已。”
白昱程把他的语气拿捏得非常微妙，恰好卡在一个又委屈又无辜的位置。
步林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是对这种调子没辙，他没好气地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到白昱程眼前，示意他速战速决。
白昱程动作相当麻利，扫码发送好友申请一气呵成，步林刚通过，白昱程就手速飞快地把他拖进了好几个班级群里。
“这么多？” 步林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出的群消息提醒，不禁又皱起了眉。
“分工明确嘛。”白昱程解释，“你看群成员就知道，有老师的群是交作业发通知的，没老师的一个是年级大群，一个是咱班同学私下聊天的，各有各的用，千万别退啊。”
说完，他退回聊天界面，下意识点开了步林的头像。
下一秒，白昱程的表情凝固了。
这……这是什么？！
白昱程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粉嫩梦幻且少女心爆棚的动漫情侣头像，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那个和男狐狸精谈恋爱的恋爱番女主吗？
白昱程有个癖好，他虽然不给别人打备注，但一定会去细看别人的头像。而他的列表好友里除了习舒阳那个“异类”，步林是第二个人设和头像完全不符的人。
白昱程虽然不爱看番剧，但他的朋友西陶陶却无比爱看，平日里没少强行给他们几个“按头安利”过番剧。
而在她安利的众多番剧中，白昱程对别的基本都印象模糊，唯独这部讲白毛男狐狸精和土地神少女谈恋爱的番剧记忆深刻。
当然，别问他为什么，问就是初中的时候西陶陶曾对白昱程“死缠烂打”，非要他COS那个狐狸男陪她去漫展。不过最后白昱程死活没同意，是秦心妍陪她去的。
想到这里，白昱程强忍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笑意，他嘴角抽搐着小心翼翼地向步林试探：“你这头像……”
“我妹非要我换。”
步林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抬地打断了白昱程，语气掺杂着些对妹妹的无奈，“那个蠢到家的昵称也是。”
被他这么一提醒，白昱程才注意到步林头像旁边的昵称——sovereign（主权）
这名字……怎么说呢，实属于乍一看高大上，翻译过来配上这头像简直中二的快要爆炸。
“噗——”
白昱程最后还是没忍住，他用手欲盖弥彰地把嘴捂住，任由着他两侧的肩膀可疑地耸动着，“没、没事……你妹妹……挺有想法的哈……挺有意思的……”
步林终于抬起头，他眼神不善地剜了白昱程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咳，那个。”白昱程被他看得后背发凉连忙转移话题，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机，“微信也加一下呗？我把午饭钱转你。”
步林动作一顿，抬眼看着白昱程：“你套我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白昱程立刻开启影帝模式向步林叫屈：“我只是不想白吃你的午饭而已，当然你要是愿意请我吃……”
白昱程后半句调侃还没说出口，就被步林甩了个微信好友码在脸上。
白昱程识相地闭嘴麻溜扫码，并特意留心了一下步林的微信头像和昵称。
相比之下，步林的微信就很符合他的人设——黑头像配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4101。
这串数字看起来既不像生日也不像年份，反而更像手机号后四位。可惜白昱程没有合适的借口把他的手机号一起要过来，不然刚好可以确认一下。
白昱程估摸着木瓜水的价格给步林微信转了十五块，然而几乎是同时，他那多余的五块钱就被步林原路退回了。
“？”
白昱程疑惑地抬头，“你怎么不收我的钱？”
“抵今天早上的早餐钱。”步林收起手机，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我不习惯欠别人的。”
白昱程看着他的样子，瞬间哑然失笑。
·
下午第一节课，白昱程和步林就如同所有插班生一样，被班主任温洛领着站在讲台上在全班面前做了简短的介绍，让两人强行接受了一番审视意味远大于欢迎的注目礼。
在一中，理科尖子班并非年级排名的金字塔塔尖，其上还压着一个理科竞赛班。
即便如此，这个班的学生身上那种优等生特有的矜持与排外感，却丝毫不输顶尖的竞赛班。加之学生们家境普遍优渥，那种无形的“势利”便悄然弥漫在空气里。
白昱程一进教室，就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氛围对步林和自己的“区别对待”。
作为上届一中的“风云人物”步林，自然属于自带光环万众追捧的类型，当温老师开始给两人安排座位时，立刻就有人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甚至悄悄空出自己旁边的位置，期盼步林可以成为他们的同桌。
然而，当温老师的视线转向白昱程，班上那些热切的目光便瞬间冷却转移，就连热闹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秒。
刚才那几个换座位的就不说了，就前排都有几个学生迅速地低下头假装在整理书本，而后排甚至有人干脆微微侧过身将后背对着讲台方向，清晰明了地向老师和白昱程传达他们的态度：别和我同桌。
毕竟他白昱程只是实验中学一个籍籍无名的“年级第一”而已，的确没什么值得这些一中的天之骄子们侧目的资本。白昱程垂下眼，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老师，我不想和别人同桌。”
步林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尴尬，他的目光越过班级和人群，径直投向教室后门靠墙的最后一排角落，“如果班上实在没空位，把我单独安排在那儿就行，不麻烦老师重新安排。”
几乎是步林话音落下的瞬间，白昱程的声音便立刻响起，语气里还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决：“老师，我也是！那个角落我看挺好！实在不行安排我跟他当个前后桌也行！”
白昱程才不管什么气氛不气氛，步林在哪儿他就要在哪儿。
温洛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显然没料到这两个“新学生”要求如此明确且“不合群”。
奈何后门角落的空间只够临时加一排双人桌，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这两人安排成同桌，强行塞进了那个四处漏风的偏僻角落。
就这样，白昱程和步林，再次莫名其妙地……或者说是白昱程单方面死缠烂打地成了同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步林好像……挺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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