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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给我一根烟吧。” 我同安西塔尔德说。
“我是你,就要一把枪。” 安西塔尔德晃出一根“王冠”牌香烟,点燃了递给我,“比起耗几个月被厄尔萨斯虫吃掉,还是激光枪更简单。”
“很遗憾,现在我连板机都按不动。” 我说。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 安西塔尔德拿出腰间的银枪,抵在我太阳穴上,“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免了。” 我深吸气,口腔里被熟悉的烟草香气填满,觉得大脑深处那块绷紧的神经终于有些许的松动。
“如果给我二十盒烟,说不定我能多欣赏一会儿那位女士的美貌。” 我徐徐吐出烟雾,感慨道。
“容我提醒,你那节糜烂的肠子刚被切掉。” 安西塔尔德收回枪,笑了一声。
“正如人类的哲学家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我说,“哀哉哀哉,朕本来有光明的前途,却要困在这具腐烂的身体,真是虫生之大不幸啊。”
安西塔尔德问:“那这位不幸的虫子,想好怎么处理你烂尾的虫生了吗?”
我挠了挠发痒的脸颊,将那四个消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问安西塔尔德,他什么时候启程。
“外面都是厄尔萨斯虫,谁都出不去。” 安西塔尔德嘲讽地看了我一眼,又笑了笑:“他们也不会让我回去的。虽说是撤回,不过他们认为来亚特拉的都被厄尔萨斯感染了,所以就算回去,也得被清除。”
“内部消息?” 我问。
“内部中的内部。” 安西塔尔德说,“直到你死前才会知道。”
“这么说,你那次任务结束后,就会被清理。” 我说。
“是啊。” 安西塔尔德剥开一颗棒棒糖放进嘴里,“差一秒,电击按钮就下来了。但罗杰那个老头子下了命令,让我又回来拆了四十年的信封。”
我已经对这种间谍的黑话见怪不怪,所谓的拆信封,就是搞情报,军方的情报,工业的情报,经济的情报,甚至连普通人家柴米油盐,一地鸡毛也算情报。
“难道不是完成你们所谓的代理人培养计划吗?” 我问。
“优秀的人要学会同时处理多件事。” 安西塔尔德撇了我一眼,笑道:“这不是罗杰常说的吗?”
“除了我,另外几个还有谁?”
“这重要吗?”
“不重要。” 我说,“但我很好奇。”
“除你之外的几个皇室雄虫。” 安西塔尔德说,“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那你们应该押菲尼克斯。” 我说,“他不光有雌君,还有好几只幼虫。”
“如果我们跟他合作,亚特拉文明的生存率不足百分之二十。” 安西塔尔德含含糊糊说,“当然,这是模型算的。而你,如果能多活三年,可以提高到百分之八十。不过现在,这个百分之八十已经降到百分之十三点四了。”
“是吗,如果我告诉你,模型的结果有误,不是十三点四呢?” 我问。
“你要说百分百吗?” 安西塔尔德嘲讽一笑。
“这是个二元选择问题,朋友。” 我用还插着细针的右手晃了晃指间的香烟,“要么百分百,要么百分之零。”
“那么,让我们来看看,嗯,前线崩掉了,虫子打到家门口了,兵工厂完蛋了,援助也切掉了。” 我摸着下巴,“这样的话,先让我跟我的狗见见面吧,别让它们以为我死了。再跟克莱尔·霍恩伯格通个视频。之后是全星域讲话。至于兵工厂的事——我们那边还有能调集的军队吗?”
“另一个一键清除计划是吗?” 安西塔尔德冷笑。
“工人没法过去,兵工厂开不了工。” 我说,“亚特拉最大的星舰制造厂就得生锈了。”
那把枪又抵在了我太阳穴上。
“知道罗杰最终为什么选择你吗?” 安西塔尔德问。
“因为我算对了数学题?” 我问。
“因为你们是同类。” 安西塔尔德露出不寒而栗的微笑,“所以他相信,你能做出最终正确的选择。”
“但你不喜欢这个答案。” 我拨开枪口,毫不畏惧地回视。
“你会后悔的。” 安西塔尔德说。
“我不会后悔,但如果文明需要我忏悔,我会忏悔的。” 我平静地说。
我召见了内阁,感谢他们在我昏迷期间做的努力,并会见了奥尔比努和伊希尔两位将军,询问他们首都星的战况。不乐观,非常不乐观。虫群的密度超乎想象,如同网罩一般覆盖在首都星的激光防护盾上。这阻拦了任何外界可能的支援,也挡住了向外界逃离的窗户。我们就像是笼子里的群猴,抱着日渐渐少的香蕉,等笼外的猛虎撞开笼门,将我们啃食殆尽。
作为亚特拉核心中的核心,首都星已经没有了农业和工业的作用。在这里的不是政治人物,就是商业名流,电影演员——哦,好在帝国军事学院还在,我们还是能把那些刚入学不久的学生作为后备军调到前线的。
“如果这是必要的,那么就这么做。” 我告诉奥尔比努,现在他全权负责首都星的防务,只要是对战事有益的,那他可以调取他需要的任何资源。之后他去军事学院做了讲话,以鼓舞那些心里还存在着理想,认为军队象征着枪炮与荣耀的青年。
托宾建议我,应当尽快撤回在达尔沃思的前线部队,让他们回援首都,从外部包抄虫群,解除首都星的围困后,再迎面外部的威胁。
“中将,一个不幸的事实。” 我说,“我不认为部队能在贵方的限期内返回并打开逃生通道。”
“您误会了,我并非此意。” 托宾一下子涨红了脸。在他要辩解的时候,我又说:“而就算前线回返,那谁能保证达尔沃思外的虫群能乖乖留在原地等他们回去呢?”
我下了死命令,任何人,无我的允许,不得将首都星的围困泄露至前线。同时在奥尔比努的建议下,我征调了A17-32以及B25-43属于巴尔基,考斯特,费尔德蒙,雷克斯等七个领主的私军,让他们从三个方向进攻虫群。而我告诉我的奥古吉埃顾问们,如果他们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唯一的办法就是合力一战。
“如果我们胜利,那么你们将带着宝贵的经验回去,成为护卫你们文明的英雄。” 我说,“我允许你们留下任何形式的记录,也保证你们平安的凯旋。我们都知道,失败后各自将要面临什么。所以为了我们双方的未来,我合作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胜利,不择手段的胜利。”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有的只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当天夜里,有一个奥古吉埃军官饮弹自尽,还有两个驾驶了护卫舰试图逃逸,不过很快被外面的虫群吞噬。我给了他们思考的时间,最后所有人恢复“正常”,继续工作。
我醒来的第二天上午,我穿着皇帝的深蓝制服,戴着肩章,连通了克莱尔。他汇报我战情和对策,简洁明了,公事公办,到底是摘下了那副深情款款却虚伪至极的面具。我就巴尔塞伦将军的牺牲表示哀悼,并向他保证,帝国会提供所有需要的补给。他告诉我,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士兵精神海的不稳定。一千名奥古吉埃雄虫诚然是优秀的精神梳理者,但他们分身乏术。
我问克莱尔,以前这个问题是怎么解决的。他停顿片刻,给出回答:让精神海出问题的军雌回家,梳理完了再回来,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因为虫潮的规模突破了历史的先例,所有的有生战斗力都被投了上去。如果有军雌精神海暴动,他们会自杀,无法自杀的则被同伴就地射杀,如同对待厄尔萨斯虫一样。
我沉默了两秒,不是出于悲哀,而是思考怎么样把那帮雄虫拖出去,丢到战场上,起到一些吃睡以外的作用。
但或许这是个契机,以改变我们根深蒂固的雄虫培养模式。
“我知道了,元帅。” 我说,“我会想办法的。辛苦您,请保重。”
他欲言又止,然后敬了一礼,关闭了通讯。
我请来了当初为我进行精神梳理的两名奥古吉埃雄虫,霍普上校和西比拉诺中尉。霍普上校是个棕发圆脸,有着双湿润蓝眼睛的青年。而西比拉诺中尉则消瘦一些,神情淡漠,对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不感兴趣,包括我这个皇帝在内。
“二位都是精神海领域的专家。” 我说,“所以我请二位来,是想请你们编写一部基础的精神海梳理册,面向十五到十七岁的雄虫。”
他们对视了一眼,霍普上校说:“陛下,您知道,精神海是非常脆弱的地方。在奥古吉埃,所有的训练都是从十八岁开始,以确保雄虫不会因为失误受到雌虫精神海的伤害。”
“我知道,我也知道失误的操作会导致死亡。” 我说,“但在帝国,十八岁的雄虫已经被分散到各处,进行婚姻匹配。我不会浪费人力去挨家挨户把他们拽出来,重新培训一遍。所以我需要二位的协助,请你们理解。”
“抱歉,陛下。我们不能答应。” 西比拉诺中尉说,“就算是非常时刻,我们也不能这么做。”
“您知道,既然我有了命令,那么这个命令就会被执行。” 我说,“而我请你们来,就是尽可能避免可能出现的差错。这不是要求你们犯罪,而是一个请求,请求你们帮助我的文明不要因内耗而终止。”
西比拉诺中尉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们的任务是延续您的生命,仅此而已。很抱歉,陛下,幼虫是宝贵的,我无法违背自己的意志。”
“我明白了。” 我说,“你们有我的感谢。”
西比拉诺向我颔首,便离开了办公室。霍普敬了一礼,紧随其后。我看着墙上的时钟,又喝了口咖啡以提振精神。我睡得少,一闭上眼就是铺天盖地的虫群还有无休无止的杀戮之景。好在有止疼药,我的头痛有所缓解,但精神萎靡,令人烦躁。
“现在距离虫洞的关闭还有几天?” 我问安西塔尔德。
“两天。” 他说。
“你们雄虫精神梳理的教材能搞到吧。” 我问。
“你知道这没用。” 他说,“这东西没手把手教,是速成不了的。”
“首都星已经看不见太阳了。” 我说,“而达尔沃思只会比这里更黑暗。厄尔萨斯虫在吃我们,我们在吃我们自己,直到把最后一只吃干净。安西塔尔德,我的朋友,以你的智慧,你还有什么办法吗?或者说佛雷德·罗杰,我们伟大的导师,他又是否预见了即将到来的结局。”
“有一个办法。” 安西塔尔德说。
“那么说说吧。” 我说。
“覆盖母皇的意识,替这位女士下达指令,让那帮虫子要么离开,要么自己吃自己。” 安西塔尔德的脸转向我,紫色的镜片在昏暗里泛着晦暗的色彩,“之前你不是能控制克莱尔·霍恩伯格的下属吗?控制厄尔萨斯那帮无智之虫应该更容易吧。”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我笑了笑,“你以为我昏迷的那七天,我只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吗?”
“强度问题。” 安西塔尔德说,“如果你能让精神力覆盖整个宇宙,就能和这位女士掰掰手腕了。”
“网上有这样一类的小说。” 我说,“一个精神力最强的雄虫给自己娶了起码八十只雌虫。”
“如果这么做,可能不止八十只。” 安西塔尔德说。
“去把那两位精神高贵的雄虫阁下叫回来吧。” 我说,“顺便再给帝国大学那帮研究物理的科学家请过来,看看能不能让全宇宙的厄尔萨斯虫都爱上我。”
“那你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安西塔尔德咬碎糖果的咔喳声又刺激了我衰弱的神经,引发了新一轮耳鸣。
“以后不许在我旁边吃糖。” 我揉着眉心,“现在快去,按我说的做。”
“你无权命令一个自由人。” 安西塔尔德说,“请说请,列恩海姆皇帝陛下。”
“请。” 我闭着眼,“请,可以吗?请——”
“你这样可是不会让雌虫喜欢的。” 安西塔尔德又咔嚓咬碎了糖,才不紧不慢按下终端,联通我的秘书处。我想,等一切结束,我一定会给这家伙订做一吨棒棒糖,让他吃到虫壳发脆、精神海甜到凝固。
“秘书处,陛下有旨意。” 安西塔尔德对我的怨念置若罔闻,嘴贴着终端,轻声细语道:“立即召回西比拉诺中尉与霍普上校,并让文部大臣联络帝国大学,以讨论如何让全宇宙的厄尔萨斯虫为朕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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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和后文更连贯,做了一些微妙的调整。一定要提醒大家,克莱尔讲的不都是真话,但真假与否,一定是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话
